阿秋听她此言,却立即吓了一大跳,忙将“琅琊百斩”交回司马瑶手上,忙不叠地道:“多谢瑶姑姑,但千万不必了。”便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急着要甩锅。
因为她与司马瑶不同。她是刺者出身,从来习惯轻装简行,很清楚所有兵器丶行囊宜简不宜繁,宜轻不宜重。
司马瑶一生所处,不是在琅琊王府便是在上官禁地,出入均有马车从人,她只提着一把重剑,且这剑多数时候还是仆从代为捧着。
但阿秋作为孤身行事的刺者,背着这般重丶这般阔大的一把剑,黄金明珠煌然其上,无论是独行郊外,还是穿州过府,甚至是飞檐走壁,上墙登树,那都是相当不便了。
司马瑶却想不到此节,见阿秋推阻,她脸色便沉了下来,道:“任何剑法都需要日复一日练习,方能真的有所成就,我不信少师没有和你讲过这个道理。重剑之法博大精深,威力十足,你不可恃着聪明,便以为练过一遍即可作数。”
她叹了口气,又确知此事难办,缓和了口气道:“你算是我的传人,按出师的规矩,我也该赠送你一把剑的。可惜不但这重剑价值不菲,且现在工匠也不知上哪里找去,是有钱也难替你做出来了。”
阿秋心想她明明说的是代为传授,自己心目中的重剑传人是谢迢而非她自己,怎麽司马瑶却似认死了她这个传人,只字不提谢迢,还叫她必须日日勤加练习?
她直至此刻,都并不打算认下这个传承,只肯代传剑术,遂笑道:“我只需传授,并不须……”
她想说的是,并不须她自己练到多麽高深的境界。可这句话还未说完,远处却似有大呼小叫之声传来。
司马瑶闻之即变色,喝道:“那是禁地门户!何人这般大胆,竟敢闯我上官墓地!”
再顾不及阿秋,立刻提“麒麟百斩”飞掠而去。
阿秋只微一怔,亦立即直向同一方向而去。与司马瑶一番长谈,彼此切磋剑法之後,虽尚未答应司马瑶做她的剑法传人,但她自然而然不再视自己是外人,此刻又受上官禁地庇护之恩。此地有事,她当然不能坐视。
尚有一段距离,便听得兵刃交击之声接连响起,伴随着女子的怒喝之声。
阿秋听得心下骇然,以司马瑶持重剑之利,此刻天下能与她相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又是何人,深夜在此持兵刃闯关?
离得更近些,她更听清楚了其中只言片语,竟隐隐听到“她在哪里?”“我特为寻她而来!”“我不见你,只要见她!”之类。
粗略听下,对方竟似是专为寻她而来。因为自她入禁地这半日一夜,并没有其他外人进入此地。对方说找人,那找的只可能是她。
阿秋心中更诧异,连忙加快脚步奔来。
再听到的却是司马瑶的怒喝,道:“你这剑哪里来的!”又喝“无良老奴,安敢盗宫中宝物!”
随即一次重重的双剑交击声响起,只闻其声,亦可想象得出战况之烈,必然是双方硬拼了一记。
阿秋再忍不住,三步直并作两步,听声辨影,全力飞掠而去。
绕过一丛树後,她正见月光下两个女子,各持长剑对峙。
其一自然是司马瑶,而另一人竟是头发蓬乱,衣衫破败的褚元一。
而褚元一手中所持之剑,金芒闪闪,较之常规佩剑亦是长大许多,远观亦可感受到其浑厚霸气,正堪与司马瑶手中麒麟百斩匹敌。
阿秋便知为何以司马瑶如今造诣,为何褚元一方才竟能与她打个平手了。
因为褚元一所持,明明白白便是建章宫中,谢朗作为天子的佩器,黄金重剑“祖龙”。
这剑阿秋只见过一次,却留下极深印象,那便是中秋宫宴前夜,谢朗心魔病发,拖着祖龙剑在集仙殿中狂走乱砍。
当时阿秋从未见过这位皇帝,却是从他的服色和祖龙之剑猜出是他。
因为祖龙长约七尺,龙纹缠护,文采焕然,并非寻常可见的兵刃,在兰陵堂神兵谱记载上,是第一页。
天子之剑祖龙,为大秦始皇帝所持。
但此刻,却持在褚元一这个老宫女手中,正与司马瑶相抗。
若换了任何一种兵器,褚元一都不会是司马瑶的对手。但偏生祖龙亦是与麒麟百斩类似的重剑,且无论重量还是长度均更胜麒麟百斩。
因此,司马瑶便失去了兵器之利。而她的剑法本就对重剑倚赖极高。遇见重量长度均胜于自己的祖龙,竟然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