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静婉使劲一口咬在那只大手上,来人通哼一声,却没松口,只凑近她颈後,哑声说:“是我。”
她怔愣住,慢慢松开牙齿。
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了,还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卢昶来不及与她多说,拉着人就往另一边跑,静婉没有跟着去,反而扯着他,道:“跟我来。”
她把人往一条小巷子塞,又用旁边堆积的杂物掩住,再回到掉了一地果子的地方,她装作捡拾果子。
手才碰到篮子,就有五六个男子提着刀到她面前。
看着狼狈地捡果子的少女,男子问她可见过一个蒙面人。
她装作生气,说:“可不是嘛,还把我撞到了,果子都坏了。”
她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喏,朝那边跑了。”
男人们没有怀疑,顺着她指的方向跑去。
有时候,美丽的容颜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轻易选择相信。
没有再听到脚步声,她终于舒了口气,摊开一只手看,上面都是冷汗。
转头一看,却见卢昶扶着墙壁笑看于她,他右手捂着胸口,血水从手缝里流了出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几缕发丝在打斗间掉落而下。
三年前那个清朗胜风月的贵公子,现下看来,倒真是狼狈。
静婉过去扶着他,穿过小巷,往左一拐,风铎声作响,提醒门口有人来了。
恭叔开门,先看见的是静婉,和蔼的老人脸上的褶皱因为笑意都堆叠起来,只是还未开口,目光一转,便见她扶着个男子。
恭叔没有多问,立马把门打开让二人进来,他探出头往巷子两边看看见无人来,又立刻放上门闩。
恭叔带他们去了客房,秦子游来家里玩时,常在此间留宿。
卢昶脱下衣服,左胸有道深深的伤口,从肩膀划到胸口,皮肉绽开,可怕得很。
静婉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利箭划过造成的伤害。
“你等着,我去医馆找大夫。”
卢昶拉住了她:“不能去,不能让外人知道。”
她不知道卢昶做了什麽,只知道现下有人在抓他,看他蒙着面,该是干了什麽好事,不想让自己暴露。
恭叔道:“家里有三七根粉,我这就去拿。”
伤口又长又深,卢昶忍着一声不哼,他看着静婉,好像她是解除疼痛的药一样。
静婉接过恭叔送来的三七根粉,恳求他去医馆买些桑皮丝。
恭叔家没有蚕丝,不能和三七根粉混合在一处止血,只有单独上药粉了。
药粉洒上去时,卢昶忍不住哼了哼,他很想摸摸静婉的脸,可惜伤口太疼,只能在心里想想。
三年不见,她长开了,以前就美,现在更甚从前。
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不看她。
可等他低头,看着那双小手在给自己上药时,卢昶却见到手腕上那两只镯子,他想起了沈小舟的来信。
三年前离开时,卢昶从没怀疑过静婉会放弃他,可後来,一人在剑川的竹林小屋时,明月独照孤影人,他开始犹豫了,她终究是个孩子。
孩子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心性不定,会不会再回去时,她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忘个干净。
沈小舟来信,说有个浪荡公子纠缠她,已经教训过一次了,让他放心。
他怎麽放心得下,只让东方无瑕照看好她,不能有半分闪失。
再来信时,信里说她交了一个朋友,竟然还是那个浪荡子。
他把信烧了,心里压着一口气出不来,只安慰自己她在平都孤单一人,交个朋友也没什麽,可另一个念头却是尽快回去收拾她。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交了一个朋友而已,直到今天看见这对镯子。
卢昶了解静婉,如果不是足够亲密,她是不会收下这麽贵重的礼物。
他坐起身来,抓住静婉的手不放:“你……”
“静婉,桑皮线买来了。”是恭叔。
静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两只镯子,翡翠易碎,她把它们尽可能的往上推了推,不叫它们掉下来。
她知道卢昶想问什麽。
恭叔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麽的,却见静婉放它们放在沸水上熏蒸,慢慢地,这东西就开始绵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