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佛
寺里本就人多,没想到又下起了瓢泼大雨,排队等待拜佛上香的妇人更多了,凡聚在一起,便能谈到一处打发时间。
贵妇和身边的小姐们都在说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说这事时,衆人连声音也是低低的,面露惶恐,有的还被吓得拍拍胸口。
“再找到那小姐时,已经被山里的狼啃得认也认不出样子了,听说啊……”说话的妇人眼睛朝着衆人咕噜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身上是一样也没穿着,到处都是伤痕,她娘见了,当场哭死过去。”
衆人骇然,有大胆的,继续问道:“官府可抓到凶手了?”
那最畅谈的妇人当即面露焦急之色,长长唉了一声,说道:“难就难在这儿,那凶手可不止一个人,都是在山中成夥流窜的匪徒,抓也抓不到。”
听她这麽说,衆人更怕了,纷纷约好下山的时候一定要作伴同行,免得叫奸人得逞。
有那不怕事的,当即满不在乎说道:“怕什麽,也就这麽一起事,官府这两日都在山中缉拿凶手,料他们也不敢再出来。”
衆人说得热闹,静婉无聊时竖耳一听,听了个大概,大致就是有位年轻的小姐上山拜佛,不幸遭山中贼人掳掠,爹娘报官找寻,再找到时这位可怜的小姐已遭不幸。
大佛寺周围也是圣地,即便是皇亲也会来此上香拜佛,怎麽敢有匪徒流窜。再说,此乃一国之王都,繁荣至极之地,但凡手脚好的,出点苦力就能养家糊口,怎麽生得出匪徒这种角色来?
她发呆想着这事,突然间电闪雷鸣,轰隆一声,吓得静婉身子一抖,快步追上前面高芸,她回首一看,乌云厚重,雨势渐大,压得人心头沉沉。
妇人们都是来上香拜佛的,这可怜的姑娘也只是漫漫闲谈中的一件罢了,等把这姑娘的事说完,衆人又聊起哪家又出了好用的胭脂水粉来,殊不知,这闲谈的事已放在朝堂之上,成为朝廷大员们互相指责攻讦政治对手的证据了。
原来,掳掠这姑娘的山匪乃雁丶并两州的灾民,只是,这只是一小部分从丹州逃来的灾民,大部分灾民还堵在丹州,要麽饿死在了半途。
王都多贵人,哪能让灾民冲撞了,是以灾民一直不能进城,不止如此,官府还在捉拿这些流民,可是流民越来越多,要是再这麽抓下去,大牢也不够人住了。
後来,有流民流入大佛寺所背靠的倚门山,因有大佛寺在此,进山的多为高门富户,要是抢上一两个有钱人家的,够吃上好几天呢!
以秦相为首的一派希望能打开城门,救济灾民,待安抚完毕,威丶并两州灾情也有所缓解後再送回去。
以户部侍郎向中为首的一派则认为若是城门大开,必定有无数灾民涌入城中,届时必会引得王都大乱。
得了杨复瑾的示意,向中挑眉,斜眼看向秦相,道:“朝廷已然拨钱救济雁丶并二州,哪还有多馀的钱来救济平都这些灾民。再者,但凡遇上灾情便要聚夥来王都讨钱,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後我等就不要上朝了,都去城门口等着救济大魏各地的灾民吧!”
秦相不甘示弱,六十有馀了却还是哽着脖子据理力争:“若是有吃的有住的,岂会有灾民在山中抢劫?若再放任不管,那城外必定有更多灾民聚夥,以後平都百姓出城门後都要看好自己脑袋了。”
向中冷哼:“吃的要钱,住的要钱,这钱谁给?”
底下衆人虽不说话,可也心内亮堂,若是灾民真的进城,他们可不愿意掏腰包,是以都附和向中。
坐在檀木椅上的李暮云喝着香茶,一言不发,由着两人斗嘴。
皇帝也听得不耐烦了,在杨复瑾示意下,他拍板决定,城门绝不可开,灾民们通通北上,赶回雁丶并二州。
又看看李暮云,道:“小姑姑,你在平都可还有要事,若无要事,便也返程吧,西北还要姑姑在呢!”
李暮云放下茶盏,悠闲道:“陛下,非臣不走,只是户部赈灾的银两还未拨来,臣想走也走不了啊!”
小皇帝早就想让她走了,李暮云在平都待了半个多月,他就被迫上了半个多月的朝,早盼望着她离开了,
现下听说她只是等着要银子,忙让向中今日散朝就拨银子过去。
李暮云这才起身,谢过皇帝。
她没有耽搁时间,下了朝之後就要向中即刻拨银两来,老狐狸笑眯眯说道:“这赈灾要的银子实在多,可不是一时就筹集到的,殿下再稍等三日……”
他不曾察觉李暮云眉眼间的不耐,只听到刷拉一声,再然後,侍卫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暮云用刀慢慢磨着向中的脖颈,一字一字道:“本宫可没有那麽多时间陪你耗,现下,我的人跟着你去拿银子,嗯?”
向中宦海沉浮几十年,即便在朝堂上与政治对手刀光剑影般攻讦,也没有像现在一样,被人拿刀磨着脖子,威胁着一条性命,当即抖着腿,道:“是……是,殿下,现在……现在就去拿银子。”
李暮云眉眼未动,收回了刀,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