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惴惴不安,正要挺直腰杆硬气些来时,卢昶过来了。
他不作隐瞒,当着老夫人的面搂住了静婉的腰,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静婉不羞涩,愈发靠近卢昶,半边脸埋在卢昶怀里。
她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只不过畏惧其威严,可落入老夫人眼中,顿时引得人一阵气哽,当即气冲冲出府。
泊君赶忙追上扶住祖母,带着她一同离开。
静婉长长呼了口气,她摸上表哥的肚子,没问一句话,拖着他的手一同去侧厅用饭。
情潮翻涌,二人溺于其中,事毕,静婉靠在卢昶胸膛上微微喘息。
馀韵过後,她还兴奋得很,一点睡意也无。米虫做久了,白日也睡得多,晚上倒不好那麽容易入眠了。
卢昶把人往上一提,重新换了个姿势,以臂膀为枕,由她舒服地躺着。
他亦不能入睡,与外祖母的那番谈话耗尽了心力,即便私下再让自己狠心些,可在高家那段日子,他未受委屈,还要多谢这位外祖母照顾。
即便她是别有用心,即便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保高家富贵的一枚棋子。
离开宅子时,外祖母问他,可是真要与高家决裂?
他不曾想过决裂,只是从始至终,大家利益不同罢了。
父亲战死沙场,军权旁落,母亲被逼殉情,留下幼子,忠心耿耿的卢家被坑杀于旧土,这每一步都按着先帝想法一一实现了。
帝王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很干净,在世人看来,他的手清白无垢。
留下幼子,也是为了安抚西北民心,可把幼子安放在哪里,也是先帝所患。
直到高家请求帝王,接卢昶回平都。高家是卢昶外祖家,接孤子回去,合情合理。
卢昶唯有感激,在被所有人抛弃时,只有外祖母愿意接纳他。
他一直视为恩德。
可回平都的路上,他竟生了急病,这病着实奇怪,双手双脚筋脉俱断,他成了废人一个。
从会走路开始,父亲就带他上马,七岁时,他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日日练武的好身子竟在几日之间被废,他怎麽不崩溃,大夫说,他不可能会好了。
如果馀生都这样活着,不如现在就去死。
马车进平都前,在郯城停留下来。
他睁着眼,早无半点生机。
李暮云就这样进来了——她还是格外喜欢翻窗子。
她没说话,蹲在床边,从头到尾审了他一遍。
“莫怕,我会救你的,到了平都,你就去华光寺”,她眼皮一耷,又说:“小心你那祖母,她非表面亲善,宫里人来信,圣上赐了一道秘旨给她。”
千里迢迢追来,只说这一句,她便又翻窗走了。
“记得,去华光寺!”
到平都後,外祖母亲自来接他,看着坐在马车上,双手双脚都不能使力的人卢昶,她心疼地垂泪而泣。
卢昶本该安慰她的,可想起暮云说的,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去华光寺。”在高家待了些日子後,他提出这个要求来。
老夫人没多想,送他去寺里住了些日子。
华光寺寺小,香火不旺,香客甚少,他在幽静的後山住了半个月,不知李暮云为何要让他来这儿。
直到那日,又坐在後山发呆,一个穿着破烂的和尚过来,展开画卷,看看他,又看看画。
和尚胡子拉碴,他嘴没擦干净,还沾染着一层油,套着双草鞋,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红的丶白的,因衣裳不整,露出个糊着黑泥的胸膛。
他收起画卷打量他:“你就是卢昶?这麽小?”
他才点头,和尚就把他手拉来把脉,又仔细看了两只耷拉的脚踝。
“还行,药未入骨,尚有回生之力。”
这个和尚把他治好了,手腕又恢复力气後,和尚笑道:“小心你的吃食,里头可加了特别的佐料哦!”
他顿时明白过来了,平都是个大牢笼,高家就是一个小牢笼。
国公爵位本不能传于泊君身上,可老夫人愿意替帝王好好“照看”外孙,帝王便许以名利回馈。
他不过是这场交易中最值钱的一个货物而已。
她或许怜惜过自己,毕竟是亲人,可高家的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如今,杨复瑾又愿许以名利,老夫人自愿意再为高家多做些。
从泊君口中,卢昶得知诗君以许给了秦刚。高秦两家结亲,秦李两家也结亲,外祖母未看清时局,她这样做,等杨复瑾与李陵翻脸,高家便是第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