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有些凄凉,这些伤心事,从未和第二人提及过。
“我家中还有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他二人是同胞兄妹,和我不是一母所出。主母早早离家在寺庙修行,家中靠我祖母掌家。祖母不喜爱我,却也不曾薄待我,哥哥姐姐与我疏远,对我总有待客之礼,而我父亲,他虽天天骂我只知吃喝玩乐,心里却希望我做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我不能有任何与哥哥姐姐争夺的心思在,他们给什麽我就只能要什麽。”
要是以前说起这些,秦子游早要哭了的,今日说出来,却已是平淡了:“小时喜欢读书,以後也想做个像祖父一样的大官,後来知道哥哥也要入仕,我就不喜欢读书了。再长大些,家中师傅夸我有练武的天赋,以後可以去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可惜父亲不高兴,谴走了师傅,我就知道我不该练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倒是结交了一大堆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却是学会了。”
他看着静婉,目光里是从所未有的认真和庆幸:“从前日子虽看起来快活,闲暇下来却也觉得空虚无聊。可我第一次觉得幸运有那样的日子,若不是喜欢上玩玉,我恐不会认识你。静婉,我才明白过去光阴从未浪费,也许是老天让我等你。”
有些话总想等等再说,总觉得还不到时机,可要等到什麽时候,什麽时候才是好时机呢?
秦子游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我想娶你,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别急,我知道你现下不会答应,我只是想让你记得,以後你要回庸野,可别忘记带我一起走。若那时你有了答案,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听你的。”
西北人豪爽不拘小节,平都人内敛常记礼数,可这样直爽的平都人在自己面前剖心露腹,倒让静婉一时不知该说什麽了。
一时沉默。
她当然知道秦子游喜欢她,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一言一行,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她也喜欢秦子游,不是打发孤寂生活的一点乐子,是觉得如果往後馀生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应该会很好。
静婉也看着秦子游,问他:“你说得可是真的,若我有一日回西北,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秦子游拼命点头:“是真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静婉慢慢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秦子游紧紧反握她的手。
这夜,回到家中,秦子游特意去马厩看了看那匹长耳马。
这马还是教他练武的师傅送给他的。
平都家中有些家底的男子都要会点骑射功夫,跟了师傅学了半年後,师傅便把马送给了他。
已经记不得师傅叫什麽名字了,只是父亲不喜欢他再继续练武後,师傅也走了,这马却留在了家中马厩里。
他曾喜欢的人,总是一个个离开,最後,只留下下他一个在原地。
那日马赛,原本是不想去的,好友们起哄,非要拉上他,他只得带着这马儿出去放放风,正好,它待在马厩中许久,早闷死了,倒没想到能遇到她,更没想到,她还能看出这马极有灵性。
它确实聪明极了。
小时候还是同他一样矮矮的,马鬃密黑,性情温顺,那双耳朵格外讨人喜欢,偏偏因耳朵与面庞实在不搭,被人误会没有什麽本事。
那时,才瞅上几眼他就喜欢上了它。
他吹一声口哨,它便知道自己在叫它,会回过头来看着他;以前一坐在马厩发呆,它会主动靠近,把那大马头搭在他头上或肩上。
秦子游一点也不怀疑静婉说的马也会说话,他能清晰感知到,马儿不仅会说话,还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丶痛苦……
人生一转十多载,在这个家里唯能与他相伴的,只有这马儿。
幸好幸好,以後漫漫人生,又多了一个静婉。
一想到她,秦子游一扫心中苦楚。
他确实不想再待在平都了,除了恭叔,实在没有再待在平都的理由了,等静婉离开时,他就跟着她一起走罢。
祖母和祖父,还有父亲,他们有秦刚和秦惜就够了。
有秦子游帮忙,再见面时,静婉收到了五十两银子。
“这麽多!莫不是你诓我的吧,可是卖不出去,你自己出银子来买的?”
秦子游连连摆手:“你可莫要高看我,确确实实是放店里卖的,还分了二十两银子给玉英阁呢!你要不信,就去找他们老板问问!”
见静婉还是狐疑地看着他,秦子游赶忙解释:“玉英阁的老板说了,你那玉梳做得实在好看,有位小姐出了三十两银子就买下了,听说後来还来了几位姑娘,也要买那玉梳。我去拿银子时,老板还问我可以馀货呢!”
“哪日我带去你去玉英阁坐坐,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人买!”
他都这麽说了,静婉哪还不相信,看着手心里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流出了腻腻的甜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