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昌既然能从李家人手里救下陶楚送来医院,那自己就赌一把——
“沈应昌,我守着楚楚,你现在赶紧过去。我家里地址是……”
沈应昌打断他:“我知道。”
听到他分外严肃地说出这句话,闻耘生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更紧张还是更松快。
沈应昌匆匆看了一眼手术室,留下一句:“等手术结束,告诉我一声。”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闻耘生转头和助理说:“跟上他,看他去哪里,随时汇报。”
一个小时後,闻耘生收到助理的消息:沈应昌到了闻家楼下,十分钟前,闻市长和闻磊坐上车出发前往单位,沈应昌开车跟在後面。
闻耘生得知爸爸暂时还安全,看来昨晚那条消息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交代助理盯紧沈应昌,刚发出消息就看见“手术中”的灯灭掉了。
陶楚被推了出来,他连忙操作轮椅迎上去,得知她没有生命危险後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也平安。
他给沈应昌发了条消息,然後紧跟着陶楚到了病房,护士说她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闻耘生本来想给她换到单人间,可是想了一想,现在人多反而安全一些。
天已经亮了,病房里有人开始洗漱,窸窸窣窣的动静听着叫人踏实。
他把纸巾沾湿後,探出身子替她擦拭昨夜留下的血迹和泥灰,小心地避开她脸上的氧气管。
瘦削冷硬的脸,蓬乱潦草的短发,对他而言格外陌生。
和她重逢以来的这几个月,他多麽想抹去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八年,和她重新开始。
可直到今天,他才不得不逼着自己看清楚这八年究竟意味着什麽,把他们各自变成了什麽模样。
他们像是一前一後走在黑夜中的悬崖边,不知道哪一步迈出去,就会粉身碎骨。
这麽窄的路,该怎麽并肩?
他把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倚在轮椅上揉了揉酸痛的腰,硬挺了一夜没睡,心力交瘁。
可他现在也不敢懈怠,拿出手机想看看经过一夜的发酵,舆论变成了什麽样,却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妈妈的来电。
“妈——”
“你和楚楚在一起吗?在哪个病房?”
“6楼612——您怎麽这麽早就过来了?”
“我来找你们。”
孟馨没料到612是个多人病房,她闪身避开端着洗脸盆迎面走过来的病人家属,把肩上的小挎包拎得更紧了些。
走到陶楚病床前,她一愣,轻声问儿子:“这孩子怎麽把头发剪得这麽短?”
闻耘生没有接话,只是仰头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是不是昨晚担心得没睡好?爸还好吧?”
“我看你才是一夜没睡吧?妈在这里守着,你回自己病房睡一觉。”
“我在她床边趴一会儿。”
陶楚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她的手边。
她努力地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却听见耳边有人轻声问:“楚楚,你醒啦?”
她微微偏过头,看见孟馨阿姨带着笑——她还是像原来一样温柔,只是苍老了许多,看起来不像五十岁左右的官太太。
听见动静的闻耘生也猛地擡起头,只是两眼还迷蒙着,嘴角已经扯开冲着她笑。
陶楚像是回到童年的某个午後,在闻耘生家打了个盹。
孟馨阿姨喊她起来喝银耳红枣汤,不敢和她挤沙发的闻耘生盘腿坐在地毯上,只把头搁在沙发角落上。
可下一秒,涌入她脑海中的记忆像冰冷的海浪重重拍击——他们两个人怎麽在这里?沈应昌呢?闻韬呢?
孟馨看到她嘴唇嗫嚅几下,却没发出声音,赶紧端起旁边的杯子喂到她嘴边:“不知道术後能不能饮水,你先抿一小口润一润嘴唇,别咽下去。”
陶楚摇头避开,看向闻耘生:“你爸……”
闻耘生笑着看向她:“我妈刚从家里回来,我爸没事,你放心。”
陶楚松了一口气,却没留意一旁的孟馨别过头,脸色变得难看。
话音刚落,闻耘生发现助理打来电话。
“怎麽了?”
“闻总,领导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