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殿这方小天地,因一个孩子的笑语,悄然变得更加坚固。
孙妙青心里跟明镜似的。
年妃用温宜固宠,那是掠夺。
她养育塔斯哈,却是经营。
经营一个皇子,也经营人心。
就在这时,春喜从殿外快步走入,屈膝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景仁宫的剪秋姑姑来了。”
殿内融融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敬嫔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安陵容脸上的红霞褪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孙妙青没什么反应,只将怀里还在“啊啊呀呀”的塔斯哈往上抱了抱,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剪秋领着两个小宫女,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一身半旧的秋香色宫装,髻一丝不苟,脸上毫无表情。
一进殿门,她的目光便精准地落在孙妙青身上,带着景仁宫终年不散的瓜果清气,闻着清甜,实则冰冷刺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奴婢给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礼数周全,声音平稳无波。
“剪秋姑姑快请起。”孙妙青笑着抬手,示意春喜看座。
剪秋的目光在敬嫔与安陵容脸上一扫而过,微微颔,算是招呼。
随即,她转向孙妙青,开门见山。
“皇后娘娘体恤娘娘和六阿哥,特命奴婢来传话。今年暑热来得晚,却格外磨人,皇上已下旨,三日后启程去圆明园避暑。皇后娘娘嘱咐了,春熙殿人多,六阿哥又金贵,让娘娘早些预备。”
她顿了顿,补充道:“敬嫔娘娘与和贵人也在,倒是省了奴婢再跑一趟。皇后娘娘的意思,一并准备吧。”
那“春熙殿人多”几个字,像根细针,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敬嫔垂下眼帘。
安陵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指尖冰凉。
“有劳姑姑跑一趟,也替我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孙妙青仿佛毫无察觉,笑意不变,“六阿哥还小,骤然换地方,怕是有些东西要提前备下。不知园子里,皇后娘娘给安排了哪处宫苑?”
剪秋道:“皇后娘娘自然都想到了。六阿哥千金之躯,马虎不得。娘娘的住处定在了‘天地一家春’,离皇上住的‘九州清晏’不远,又临着水,最是清凉。里头的一应陈设,内务府早就按着六阿哥的用度备下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了皇后恩典,又点了慧嫔荣宠。
孙妙青点点头:“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我便放心了。”
她又看向敬嫔和安陵容:“姐姐和妹妹的住处可都定了?”
剪秋这才转向二人,公事公办的调子。
“敬嫔娘娘还在‘坦坦荡荡’,和贵人住在‘绮春园’,都离得不远,走动也方便。”
话说完,剪秋便起身告辞,一刻不多留。
春喜将人送出,殿内恢复安静,那股暖意却被冲散了。
安陵容长舒一口气:“剪秋姑姑一来,我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敬嫔端起凉透的茶,吹了吹浮沫:“景仁宫出来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习惯了就好。”
孙妙青看着怀里打哈欠的儿子,笑了笑。
圆明园。
紫禁城是高压的锅炉,再大的恨意也得憋着。
可圆明园不一样。
那里山水相连,楼阁错落,是天子家的园林,更是天然的猎场。
换个地方,不过是换个斗法的方式。
孙妙青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塔斯哈肉乎乎的脸蛋,眼神转深。
年妃怕是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在新场子大干一场了。
剪秋前脚刚走,外头小卓子就高声通传。
“皇上驾到——”
殿内刚刚松弛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