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显然比陆星野文明,不仅知道按门铃,还没有大吼大叫。只是门铃声响得有些密,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有天大的急事。
扫了一眼额角冒汗、正看着终端的陆星野,许晨心里有了数。
她端起那杯早没了热气的茶水,“咚”地放在了茶几边缘、一个单人沙发前,“坐下,多喝茶,少说话。”
陆星野乖乖坐在了那个座位上,端起茶杯小口喝着。
目光掠过长沙发上的发卡,许晨刚要伸手去拿,林向晚对她点点头,伸手将东西塞进了抱枕下。
许晨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门口。
忙碌的房门再次开启,站在门外的,正是刚刚订婚一天的宋锦时。
看到许晨,她脸上露出一丝意外,很快又换成了温婉的笑容,“怎么是你开门,小林呢?”
“在谈事,小林待机了。”许晨后退一步,侧身让开,“请进。”
宋锦时缓步走进门,看清客厅中的场面,她脚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按理来说,此时的客厅没什么诡异之处。窗户开着、人的衣衫整齐,而且还是三个人。
虽说饮品的种类略显杂乱,但年轻人就是这样,往往想喝什么,都是自取自便。
唯一的问题是……林向晚跟陆星野,其实很难坐下来好好聊天。这场面骗骗外人还可以,自家人绝对是心里有数的。
宋锦时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三个都不回信息,坐在这里聊什么呢?”
坐着的人都没开口,倒是许晨从门口走过来,抬手向着沙发随便一指,随即坐在了林向晚身边。
“本来是我跟向晚在聊天,也没怎么看信息。刚刚姐妻过来,拉着向晚说事,向晚跟我都喝了不少,听得半懂不懂的。”
陆星野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这茶杯是个马克杯,扎扎实实地冲了一大杯绿茶,端在手上颇有些分量。
缓缓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她找到了台词,“是下午的低空车。我当时急着找你们,也没上车体验一下,刚才在跟姐姐聊一些技术细节。”
宋锦时坐上唯一空着的单人沙发,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放空的林向晚,又看了看长发随意披着的许晨,“聊这个,需要让小林待机吗?”
林向晚没说什么,许晨笑了笑,拿起托盘中的矿泉水,放在了宋锦时面前,“凑合一下吧,姐姐。”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宋锦时的笑容瞬间变了样,几乎要绷不住。
许晨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地拿起那杯预调酒,几口喝得见了底。
杯子刚刚落在茶几上,林向晚梦游般地俯身,用修长的手指随意拎起那罐酒,将剩下的液体倒进了杯子里。
“服务真好。”许晨轻叹一句,声音像是泛着清甜的气泡,“哎,我刚才问你,你平时经常喝酒吗?”
这么调情分明是当另外两人不存在,宋锦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向陆星野,“你们继续聊,我俩就不打扰了。”
陆星野咬紧了牙关,屁股坐得相当扎实。宋锦时微微眯着眼睛,靠近她压低声音道,“要点脸吧,再不走,等着给人家当套吗?”
“别喝太多,今晚的宴会上有表演。”陆星野说了句场面话,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宋锦时勉强笑一笑,跟了上去。
忙碌的房门开启又合拢,许晨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疲惫又满意地叹了口气。
沉默静静弥漫了片刻,林向晚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有一阵喝得有点多。其实除了钱,我也没有什么。”
刚刚那句话其实只是逐客令,许晨早没了聊天的心情。
敷衍地点了点头,她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酒,突然品出来一丝微苦的凉意。
初次见面时,她只觉得林向晚有种少见的贵气,后来又觉得她清冷而干净,像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像从未沾过脏污或苦难。
但其实这人的腿瘸着,为了好看常常坐在轮椅上。她的母亲早早过世,而后她年纪轻轻便坐稳了深空科技董事长的位置,整天跟一群老东西打交道。
陆星野评价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说自己“除了钱也没有什么”,尽管许晨没钱,倒也不觉得她是在凡尔赛。
这样一想,她那张脸还真有欺骗性。
许晨又想起自己的脸,或许那更有欺骗性。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便是生气都显不出凶相,常常让人误以为软糯好说话。
其实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放到“利用”的台秤上,连骨头渣子一起卖钱。
这样的两个人,或许注定了只能相互算计吧。但她仍然喜欢林向晚的那张脸,在她心中,完美的脸就该长成这样,没有一丝讨好感,像是雪山上……
雪山上的什么呢?
“在想什么?”林向晚轻声问道。
许晨抬眸看向她。那双眸色偏深的黑眼睛没了镜片的遮挡,此刻罕见地有着柔和的情意,又透着一点悲,不像落在此刻,像落在茫茫的、她所不知道的时间里。
“我们从前认识吗?”话音落地,许晨才发现这句话她问过一遍了。
并未待机的小林轻轻关上通风窗,又拉上了窗帘。房间内的百合与焚香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只剩下略有些重的海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