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压着碎石往前滚,药囊晃了两下。我缩在车厢角落,耳环贴着脖子,还带着体温。
阿箬坐对面,手搁在药篓边上,指头松了,可眼睛一直没撒开。她哥站在帘子外头,手里那本《百草经》翻到第三页,纸角卷得像烧过一样。
我没睡。闭着眼,其实是在看洞天。
土层比前两天宽了一圈,不止十平米。黑泥泛着光,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闷雨。凝血草长到半人高,茎是红的,顶上开了朵花——血色,透亮,边儿有点卷,像谁烧完纸随手扔地上那片。
我伸手碰了碰花蕊。
刚挨上,整株草抖了一下。根底下浮出一点亮晶晶的东西,像盐粒,又像霜渣。我捻起来,往鼻子底下凑了凑,一股子辣味直冲脑门,眼泪差点飙出来。
不是毒。
是反的。
我把那点晶收进袖袋,睁眼。天刚亮,车停在珍宝阁后巷,门没开,风卷着灰在地上打转。
程雪衣的人已经在等。一个穿灰袍的管事,不说话,抬手一比,意思是:走。我们跟着他穿廊子过院子,最后停在一间偏屋前。门一开,屋里是间药室,炉子干净,架子上摆着几味药,都是常见货。
“程姑娘说了,这屋归你用。”管事撂下话就走了。
我进去,反手关门。阿箬跟进来,放下药篓,压着嗓子问:“能成吗?”
“试试。”我从袖子里掏出那点血晶,又摘了片花瓣,扔进研钵。
药味一出来,空气像凝住了。阿箬吸了口气:“这味……不像凝血草。”
“不是。”我说,“是它变了。”
我把晶和花瓣一起碾碎,粉末暗红,见了空气微微烫。我挑了一小撮,弹进清水碗里。水立马浑了,接着泛出金丝,像油浮在水上。
我伸手试温。不烫。
可碗底开始冒泡。
我从药囊里拎出一只灵鼠——昨夜抓的,关在铁笼里,前爪黑,经脉鼓着,典型的狂气丹中毒。这种鼠常在黑市药摊偷吃残渣,最容易中招。
掰开嘴,滴两滴药水进去。
灵鼠抽了下,不动了。
阿箬屏住气。
三息后,耳朵动了动,前爪的黑斑慢慢褪,经脉也平了。半炷香工夫,它爬起来,啃笼边的干草。
成了。
我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粉装进玉瓶。刚盖上,门外响了脚步。
不是管事。
是金属磕地的声音,一下一下,不快,稳得很。
门推开。
一个瘦小男人站在门口,穿洗得白的粗布衣,手里拎着一只铜鼠。巴掌大,四肢关节有缝,背上能开盖。他把鼠搁桌上,手指一拨,脑袋转了九十度,眼珠是两粒黑玉,反着光。
盯着我:“你刚才用的什么药?”
我不答。看他手。指节粗,虎口有茧,不是炼药师的茧,是拧零件磨出来的。
“鲁班九转术。”我说,“你拆那鼠的手法,是‘逆脉解’。”
他眼神一紧:“你知道这术?”
“见过。”我掏出玉瓶,“这药能解狂气丹毒。你要配方,我可以说——但你得先改这鼠。”
他不动:“改什么?”
“让它带药。”我说,“满城撒。”
他低头看铜鼠,手指敲了敲鼠肚子。“这鼠本是探路的,载药会坏阵盘。”
“我有办法。”我从药囊里摸出一块灵胶,“封药粉,不漏气。你改结构,让它飞,定时开盖。”
他接过灵胶,捏了捏,闻了闻。“你这药……是从活草里提的?”
“嗯。”
“草在哪?”
“在我能用的地方。”我看他,“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