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浔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对母亲的感情过于复杂,她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记忆里,三天两头有巴掌呼在脸上。每逢这时,她就躲到方可家,享受发小的零食,翻着他的课外书,两人插科打诨。
最开始,她怀揣着稀松可怜的骄傲,坚决不肯向方可诉苦。
方可的父母在他一出生就离婚了,多年来只寄抚养费,不见人影。
自从方可当着她的面画圈圈诅咒那对不负责任的男女,白浔也逐渐敞开心扉。
共同的怨念让他们关系亲近,两人时常凑在一起大发牢骚。
“我受不了我妈的攀比式教育了,她喜怒无常,还体罚我。”刚升入初中的白浔盘算,“我得想办法搞一笔钱,然後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你走了,叶然怎麽办?”方可问。
“她在白阿姨身边过得很幸福,”白浔说,“我不担心她。”
白桐温柔,她肯定舍不得动叶然一根指头,而且,从来没有听叶然说过白桐的不是,白浔羡慕叶然有个好母亲,也替她感到欣慰。
白浔嘴上说不担心,但心里舍不得。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叶然,她就感觉天昏地暗,呼吸都有些困难。
和叶衡的冲突,白浔对叶然绝口不提。她从小就有一种意识——她没心没肺粗线条,发泄一通,又能撑住一段日子,可叶然不一样,她心思细腻,性情又柔和,会把难过藏在心里,让痛苦啃噬心灵。把叶然拽入泥潭,她不忍心。
和方可成为患难兄弟後,白浔的顾虑得到方可的认同。
“叶然是纯洁的仙女,她应该永远心怀光明,而不是像咱俩一样,一肚子阴暗和刻薄。”两人击掌约定,“我们不能污染小仙女。”
因此,每当他们怨天尤人,而叶然询问他们在聊什麽,两人都会支开她。“没什麽。”“你不会想知道的。”
有时候回忆往事,白浔会叹息:“有意倾心两相知,不认诉苦毁欢颜。”
躲到清净地,和发小玩闹着,白浔又忍不住担心,叶衡身体不好,万一气晕怎麽办?
“别理她,爱晕不晕!”“回去看看吧,真有个万一,就後悔莫及了!”“不要杞人忧天,出不了问题!”“万一呢!”
等白浔纠结一阵子回到家里,饭菜刚好上桌。
“快去洗手,都是你爱吃的。”叶衡眼睛肿成悲伤蛙,“妈妈不该打你,我更年期到了,控制不住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在更年期。白浔想这样说,但终究不能,她怕刺痛叶衡脆弱的心。
“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白浔先将叶衡一军,再给她递台阶,“不过,要是明天的午饭有一盘醋溜小白菜丶一条清蒸鱼,再加一份凉拌三鲜,我的气或许能消一消。”
“没问题,想吃什麽尽管说,只要你点,妈妈都给你做。”叶衡喜笑颜开。
白浔想,她厨艺不赖,而且上手极快,大概得益于在叶衡身边耳濡目染。
*
往事历历在目,叶然想念叶衡,不自觉地眼眶湿润。
白浔擡起头,对上一双盈盈泪目:“要不要这麽感性?至于吗?”
叶然的一腔温情在半空打了一个结:“怎麽不至于?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血无情!”
“什麽?你再说一遍!”白浔不服,“我哪里冷血?哪里无情?你不要无理取闹!”
“本来就是!”叶然立马接住白浔抛来的戏,“我说你冷血无情,你就冷血无情,我难道会冤枉你吗?我不会!我只会慢条斯理地陈述事实。你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这口黑锅,我不背!”白浔反唇相讥,“你才冷血,你才无情,你简直无理取闹!”她握住叶然的手,“事实胜于雄辩!感受到了吗?热血青年一枚!”
要死!一双灼灼明亮的含情眼!叶然心颤两秒,然後笑场。琼瑶版晨间剧,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演不下去。
“趁机吃我豆腐,岂有此理!”言情戏秒变武打戏。叶然抽回手,握成拳,像是卯足了劲,奋力捶下,却只在白浔的肩上轻轻一碰。原以为人会立刻“重伤”哀嚎,没想到反应平平。
白浔不肯配合。方可的浮夸中枪和求饶偷师于她,回国後发现他竟然学会用这套哄叶然开心,她就弃之不用。
暂时没有好用的替代方案,白浔以牙还牙,揉皱叶然的头发,又挠一挠她的胳肢窝,精准点击叶然的笑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