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答,林遥猛地将他掼在床上,嗤笑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若是乖乖嫁给我,我会保你全家的命。你若再想自戕,我便立即要了你父兄的命,再将灵山衆人通通抓来给你陪葬。”
他怒斥完,又转了轻浮的语气:“你不过是我林家仇人之子,还肖想三书六礼丶三拜九叩?”他说着便坐在床沿,倾身将谢虞圈在身下。
“林遥,你取我性命即可,为何折辱至此?”谢虞满心悲意,他陷入绝境,竟连死也死不了。
“我怎舍得你去死。”他一边低声说一边摩挲着他脖颈上的血,好像在摸一件物什,谢虞被他一番羞辱後又被如此对待,心内的恐惧已到达极点,不禁浑身僵硬毛骨悚然。
血已止住,但因刚才二人的动作,溅出好大一团,这一抹便将右边锁骨涂满。满屋红烛,烛油如滚烫的泪珠坠落,灯火通明,映照出脖颈上的鲜血格外瘆人。铸剑山庄的夜一贯深,此刻门外却鸟鸣虫叫,谢虞的心沉到谷底,头脑反而越发清醒。
父兄生死未卜,自己沦落至此,命运弄人。但他不应去死,只要还活着,总有机会能救出父兄。
身下这人骤然安静,林遥只当他被吓怕了,情不自禁便轻抚上这人的眉眼。
眼前这人生得极好,剑眉星目,睫羽却卷翘纤长难掩稚气,如画中人,又如话本中的少年游侠,自小便是衆人瞩目的谢家小公子,是他的心上人。
二人自小相交,一同长大,自己是一副寡淡的长相,加之沉闷的性格,在哥哥的光环下,从小便宛若浮尘,爱意也深埋于胸。
唯一一次行为出格便是硬要向哥哥求娶谢虞。趁人之危不甚光彩,到底是情难自抑执念难消,可悲。
夜深,林遥搂着谢虞,谢虞或是倦了,在他怀里格外沉静,林遥才得以仔细打量一番这人。
眉目温润丶肌若凝脂,两颊微红丶唇上残留些许胭脂,在这张小脸上色彩相宜,眉目间显露天生风流之姿。
烛影摇红,映在这人脸上,只馀卷翘的睫羽在眼下留一片阴影,又时而微颤,好似撩拨着他的心弦。
林遥内心悸动久久不能平静,深夜听闻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声甚久,才沉入梦乡。
梦里,谢虞还是16岁少年,哥哥谢毅在树下练剑,自己坐在树上打盹。
哥哥轻轻一跃,飞身上前,挽剑花便将顶上枝叶削掉,少年即刻惊醒,阳光正落脸上,轻轻对着哥哥一笑,灿若春华。
谢虞在梦里笑出了声,林遥心下又生出好大一片悲凉。
谢家和林家是剑门中势力最庞大的两家族,两家世交,谢家两兄弟自小便和林家两兄弟青梅竹马般长大。
一朝掌门人之争,谢林二家化友为敌,杀个你死我活,最後林家胜,谢家败,这一败百年基业不复,谢家父兄囚于林家的铸剑山庄。
江湖规矩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谢家父子败了,谢家馀下的只待俯首称臣便可茍延残喘。
原谢虞年纪小,不擅习武,自小便是父兄眼里的珍宝璞玉,从未参与到这争夺掌门之战,尘埃落定之後,却被林遥强行卷入其中。
次日清晨,院子里剑声已势如破竹。谢虞醒来脖子上一片清凉,昨晚的伤口已敷上草药,伤口处有一种清凉松快感,他刚起身便被门外的剑声吸引。
顷刻间那人便推门而入,谢虞心内感叹,这人的内力已入化境,他不过是起身,他便能听到他的动静。
“醒了?出来练剑。”林遥一身玄色,眉峰疏挑,目若寒星,鼻若悬胆,面目疏离,踏入门内却硬生生叫人生出一股寒意。
“练剑?”谢虞取下衣桁上的绛色衣衫匆忙套上。
“练剑。”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林遥便出门继续舞剑。
谢虞洗漱完毕走出房门。眼前的男子身姿矫健,剑势凌厉,沉稳又不失飘逸,见谢虞走近,便收起剑锋执剑而立。
他拿起另一把剑,剑柄向前抛给谢虞:“拿着”。
这把剑谢虞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在家时,哥哥为他遍寻天下而获的至宝,玄铁剑青幽。只是少时不爱刀枪棍棒,偏爱读书写字,空有好剑学艺不精,临了连和父兄一同受苦的资格都没有,一时胸中发闷,紧握剑柄至指尖发白。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情绪,林遥走上前,“你不想报仇?”
谢虞擡头,目光复杂,喉间滚动,半晌才艰难挤出一句:“从未想过要报仇。”
谢虞从林遥眼中读出些许试探,内心升起一股悲凉,他从未想过要加害谁丶打败谁,只想带他父兄回家,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容于这个江湖。或许这样才更不容于江湖,弱肉强食,他技不如人便要被人吃干抹净,心下阵阵刺痛。
林遥轻笑:“过了一宿倒是学乖了。”他走上前一只手捧起谢虞的侧脸,又轻抚过脖颈,“伤口好些了吗?”
谢虞微赧,不动声色地躲开那人的抚摸,“好些了,多谢。”
林遥抓着他的手臂,将他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别动,让我看看。”
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眼睫卷曲,此刻在他身前低头赧然,叫人忍不住在眉眼处轻啄一口。谢虞猛地推开林遥,怒从中来:“林遥,戏演够了吗?”
“?”林遥趔趄一步才站稳,勾着唇角,倒是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