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几个互动下来,钱远新就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郁思白恐怕是这位的学生。
钱远新本就不大的眼睛,从未睁得这麽大过,带着震惊和不解看向郁思白。
不是,你当年也没说你老师是这位啊?
你不是本科生吗?你不是,就是个普通的清大本科生吗?!
怎麽会蹦出个这麽大的老师……?不可能吧。
钱远新现在心神俱震,颇有种自己曾经抱了块金子,却当成转头随手丢了的感觉。因而又有些将信将疑。
对,不可能的!
但没关系……这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麽?现在正是他认识这位老先生的好时候!
于是钱远新强自镇定下来,收回视线看向老人,做出彬彬有礼的靠谱样子道。
“您好,对,我是郁设的前上司。把他从设计院带出来的,很荣幸跟您……”
“哼哼。”老头冷笑。
“就是你用钱把我学生骗走的是吧?”
对方语气里的兴师问罪毫不遮掩,嗡的一下,钱远新只觉得当头一棒,心头只剩下两个大字。
啊?
完了。
头脑昏涨间,他心里还残存的幻想脱口而出:“郁设,你是……?”
做了将近两年的上下级,郁思白此刻竟然没能一下子理解钱远新的意思。
……也是,他要是能和钱远新沟通如此无障碍,他在庭季的工作体验想必能好不少。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已经七十古来稀的老师竟然理解了。
老头闻言,又是更重的两声冷哼,瞪了眼郁思白,骂他。
“你看看你看看,不读研,走出去连报个老师的名号别人都不信你!”
师兄弯腰,附耳到郁思白旁边道:“老师也这麽跟研究生学弟说的,说不读博,以後走出去报老师的名号都不好意思。”
师兄弟二人蛐蛐两声,就听老头已经把枪口对向了钱远新,眉毛倒竖。
“在我手底下干过的就是我学生。”老头说话掷地有声,“他就算被你骗去做了两年烂东西,也是我学生。他回京市,天经地义。”
那神情,颇有“谁要是再从我手上抢人,老头也略懂些拳脚”的架势。
钱远新哪里被在大庭广衆之下这麽落过面子?什麽叫“骗去做了两年烂东西”!这老头骂他,还连带把他学生自个也骂进去了?哪有这样的!
心里愤愤想着,钱远新扭头就看向郁思白。却发现,向来一张冷漠脸的青年,此刻嘴角竟然挑起了些,就这麽看过来,显得讥讽万分。
这麽一个表情,成了压垮钱远新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终于再也站不下去,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转身就走。
刚背过身,他心头就升起後悔来,因为他隐约听见周围的宾客窃窃私语。
“这谁?这麽给老先生甩脸色。”
“好像姓钱,走别的渠道进来的,攀关系没成吧。”
可走出去的步子泼出去的水,钱远新就是再後悔,也没法现在转过头去,在别人面前刷一波礼貌值了。
更何况光是没把住郁思白这块金疙瘩的事儿,就足够他回去悔得肠子都青了。
钱远新埋头就走,背影逃也似的,引来路人几声遮着嘴的轻笑。
郁思白却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看着老师的背影,脑海里全回荡着老头刚刚的话。
——“他就算被你骗去做了两年烂东西,也是我学生。”
对亲近的人来说,老头的脾气着实算得上古怪,偶尔会显得古怪得可爱,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当这种古怪是为你出头,是冲着别人去丶甚至那是你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就只让人想要拍手叫好了。
“老师——”郁思白难得拖个长音喊老头。
“哼哼,现在知道喊老师了。”老头手一背,自是一番世外高人的气度,但扬起的脑袋却明显表现出,他对学生的呼喊声十分受用。
见没什麽事儿,师兄深知自己再待下去,百分之百会滋生祸事,被老师一顿骂,于是麻溜地先行滚蛋了。
只留了一条小郁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头。
一老一少,一个中山装,一个国风刺绣衬衫,倒真是一幅和谐的画。
老头暴走了一会儿,消了气,才扭过头,终于好好地从头到脚把这个曾经最小的学生打量了一遍。
“算了。”老头说,“出去走一圈也好。你现在稳多了,做出来的东西也踏实的多。”
郁思白乖巧地笑了下。
老头也哼了声:“多笑笑。”
“你跟小季两个,怎麽认识的?”老头又开始盘问。
郁思白道:“工作……吧。”
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