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蒲听到了。
厉寂川无声勾起唇角,掌心仿佛还残着某人脸颊上的馀热。
为什麽不跟他说话呢?
是不喜欢自己变声期的声音吗?
厉寂川想起,混乱间看到他胸卡上的名字——
丛述。
名字叫“述”,却这麽不爱说话。
挺有意思……
苏蒲一直在游泳馆躲到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才慢慢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教学楼走。
喊“报告”,走进教室,刚一坐下,旋即眼前一黑——
丛述将校服甩到他头上,恶狠狠地警告他。
“以後就算我弄混了校服,也不代表你可以穿我的,知道吗……”
“赶快脱下来,脏死了,晚上还得回家消毒……”
苏蒲的头脑昏沉,耳边全是隔间门板不断被人踹开的声音。
那声音混合着童年,妈妈撞开了他的房门,又哭又闹地拉着他一起吞药的声音。
谱写出新的噩梦交响。
苏蒲的动作仅仅迟疑了一秒,丛述就等不及了。
他一把从苏蒲身上扯下自己的校服,满脸嫌弃地又是喷消毒水,又是用尺子拍拍打打地“驱邪”。
苏蒲好冷哦,忍不住瑟缩着肩膀。
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硬的夏季校服,露出伤痕累累的两条细瘦小臂。
一个班里44个同学,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伤疤,所有人都默认它们不存在。
他们默认苏蒲也不存在……
……
“苏蒲,你还好吗,到底怎麽了?”
厉寂川观察着他,总觉得不对劲。
伸手一摸,小哑巴的额头滚烫——
竟然发烧了!
厉寂川失神片刻,他怎麽没注意到苏蒲的反常呢?
竟然把一个发着烧的人扯来派对,还烤了一下午烧烤,难怪叫他半天都没反应……
“很难受吗?”
厉寂川圈住他的腰,身体靠进轮椅。
“坐过来,我们去医院。”
苏蒲的耳边仍是那串噩梦般的轰鸣,遗憾的是,他没有办法“苏醒”。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出手,推开朝他递来的那只大手。
又一扭身,甩掉握在他腰间的臂膀。
“苏蒲……”厉寂川失落地叫了声。
错乱的意识里,苏蒲听到了那声呼唤。
来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声音……
苏蒲恍惚着望过去,厉寂川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了一抹摇曳的光束。
在世界完全坠入黑暗前,他朝着那抹光伸出手。
竭尽所有的力气和心愿,喑哑地发出了声音。
“厉,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