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寂川摇头,咬牙吭了一声,挺过一阵痛劲儿。
“我等不了……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我就没有底气做出任何承诺。”
康复师摇摇头,“这是要做出什麽承诺……”
“再来。”厉寂川单手撑杆,抓着长尺,往康复师的手里塞,“再试几次吧,上两次站立的时间好像延长了些。”
“那好吧。其实不仅站立时长,你刚才还自主向前迈了一小步,说明腿上的部分神经确实开始感知,是好现象。”
厉寂川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急于求成的幻觉。”
“哪有那麽多幻觉……”康复师握着长尺。
顺着他的话音,厉寂川侧目,看到门口站着的小哑巴。
那麽,这是幻觉吗?
……
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厉寂川将自己收拾一新,遥控轮椅,一出换衣室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小哑巴。
苏蒲明显哭过了,还哭得很凶,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厉寂川心道糟糕,世界上最不想让这个人为自己担心。
他叹了声,指一指身後,“出了後门就是小花园,聊聊?”
已是深秋,这里的草木皆呈暗色,好在午後的阳光还算明媚。
厉寂川给苏蒲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己坐在轮椅上,跟他解释自己正实验的疗法。
“简单来说,就是强行脱离轮椅,利用身体的防御本能,刺激核心肌群和神经。”
可苏蒲看不到什麽防御本能,他只看到厉寂川一遍一遍重重摔倒在地,他想不通厉寂川为什麽这麽折磨自己的身体。
苏蒲的眼泪又往下掉。
厉寂川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泪,搂着他单薄的肩膀。
“其实,比起肉体的疼痛,更难克服的是心理的障碍……原本行走对我来说是那麽习以为常的事,站直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只要迈步就能行走。”
“可最後摔了跤,会感觉很错愕,不安,那时候我就想,原来婴儿学走路就是这样的心情,不确定迈出去的下一步是会跌倒还是向前。”
厉寂川笑了起来,这时候觉得好笑得恐怕只有他一人。
苏蒲用手背蹭掉眼泪,抽抽嗒嗒打字。
【所以,你不能及时回信息的时候,是来治疗了?】
厉寂川点头,轻声安慰:“没事。”
【为什麽突然这麽着急?】
厉寂川久久凝望着他,“这麽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苏蒲点头。
厉寂川伸手,从花坛里折下一支粉黄玫瑰,送给苏蒲。
“本来想着,要等复健有一点成果了,好好准备一下,再跟你说接下来的话。”
“可是我发现,我自己好像也等不及了……”
厉寂川笑着,蹭一下苏蒲的鼻尖,“所以原谅我的草率,接下来的话,如果你还想听,我可以每天都跟你讲一遍。”
苏蒲抽了抽鼻子,意识到什麽,止住眼泪。
“苏蒲,如今我的爷爷去世,我本该放你自由……可我舍不得。而且我知道,你也舍不得。”
“所以别走了,别离开我,就待在我身边吧,好吗?”
“我在努力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强大。可目前我的能力有限……”
厉寂川说着,突然双手撑着轮椅,站立起来。
“但是我想,若我能行走,我的小蒲就可以放心飞翔……”
“小蒲,飞吧,然後降落,降落到我身边。”
苏蒲的心早就酸软成了一滩。
天地宽广,飞入云端,或摔进泥里,都有一个人愿意陪伴他,给他恒久的依靠与爱。
真巧啊,他也有这样的信心。
苏蒲起身,一头栽进所爱之人的怀抱。
轮椅的支撑力有限,忽得受力,轮胎向後滚。
拥抱着的两个人失去平衡,往一侧倒。
苏蒲受惊,短暂晕眩。
不知怎麽,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厉寂川的怀里。
鼻间是爱人惯用的雪松香气混合青草香,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支玫瑰。
苏蒲一乐,此刻他已稳稳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