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身为哥哥,不得不妥协的时刻,他可以不必妥协。
那些他作为外来人丶私生子,他不得不忍让的地方,他可以不必忍让。
他可以挣脱血缘这层枷锁,只忠于他自己。
他不是谁的苏蒲,他只是苏蒲。
是一朵自由驰骋于天地的蒲公英。
尽管苏会已经被逼退在墙角,尽管苏会已经穷途末路,苏蒲还是按照击剑的礼仪,将花剑举至胸前。
完成这场决斗。
苏蒲和困住他的曾经的决斗。
苏会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虽然还是不知道,苏蒲怎麽突然学会了击剑,还能不费力气地打败了他。
可没什麽时间留给他询问,苏蒲战胜他之後,房间里顿时涌入一批警察,将他扭进警车。
他上车时,还在下雪。
这雪下了一夜一天。
第二天接受审讯时,苏会也仍在想着雪,想着那场最後的决斗。
真可惜,他没能赢得胜利,也没能再见一面爸爸。
不过,若是真的见到,他恐怕也无话可说。
说什麽呢?
说他这一生,宛若蜉蝣,目的单一,结果也单一。
他要的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
他要爱,但他偏偏最不会爱。
他要关注,但他偏偏看不到别人。
他只看到他自己,当然,最後也只有他自己陪着他自己。
这一生太短,太仓促,太荒谬,太寂寞。
他以为他这辈子最爱他自己,但他偏偏最不爱他自己。
他恨自己……
……
战胜苏会後,苏蒲被送往医院的私人病房。
醒来时,只收到苏会对一切事实供认不讳的消息。
苏蒲没说什麽,只坚持去看心理医生,同时积极训练,想要突破心结,恢复语言能力。
又过了不到一周,之前参与绑架苏蒲的全部嫌犯都已落网。
苏蒲看过,张达的名字也出现在列表上。
他有些扼腕,却又无从争辩。
张达,的确不是什麽好人。
苏蒲的眼角干涸,擡手蹭了蹭,又开始复健。
立冬正式来临时,苏蒲开始能够慢慢自主发出声音。
这一点,厉寂川深受其用,每次把苏蒲磨到最难耐的时候。
他喜欢听他的喘息声。
偶尔从唇间溢出些难耐的腔调,仿佛进攻与掠夺的交响,
厉寂川最喜欢听苏蒲磕磕巴巴地叫出他的名字。
厉,寂,川。
每个字都说的那麽郑重,那麽笃定。
而且,完全清醒。
厉寂川喜欢苏蒲的每个变化,甚至请人专门录下苏蒲每个复健阶段的发音。
从最初的稚笨和混沌,逐渐变得有力而清晰。
每当工作累了,厉寂川都会放来听。
冬雪第二次降落,宣布云城正式进入冬季。
苏蒲已经会断续地发出声音。
就比如现在,苏蒲断断续续,似哭似吟地叫厉寂川的名字。
而後,眼角溢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