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退烧药很难买……”陶念拿过那盒药,“这进口药是……”
话未说完,林知韫的手已经落在她发顶。
“我自然有办法的。”林知韫怔了一下,手指很快收回。
陶念突然直起身子,意识却忽然清晰了起来:“是不是……‘滨河壹号’?”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
办公室里老师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周屿父亲是教师发展中心副院长……”
“母亲可是市医院首席医药代表……”
“婚房都备好了,就在滨河壹号……”
林知韫没有回答,她打开了药盒,仔细看着药品说明书。
她不会撒谎,这盒药确实是通过周屿母亲的关系,连夜从莫斯科空运来的。
她一向冷静体面,如此大晚上不顾一切地去求人,还是头一遭。
收到陶念微信的那一刻,她着急得不行。她很清楚这次流感有多麽来势汹汹,教育局和学校反复开会,要求班主任在学生群和家长群里说过多次不要出门等注意事项。
可是,这个人是陶念啊。
家长群里已经反复强调过居家防护,班主任会议上三令五申不要随意给学生送药。
可当“陶念”两个字跳出来时,林知韫就没有办法了。
好像层层包裹的理智瞬间瓦解了。
她立刻联系了周屿,周屿正在外地开会。背景音里还有项目组讨论的嘈杂,她却顾不得体面:“麻烦把阿姨电话给我,很急。”
电话号码输入时,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号键。她知道这个时间打扰长辈有多失礼,知道动用这层关系意味着什麽,更知道校领导那句“教师又不是医生,你知道学生有什麽过敏史吗,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等等的警告。
可那一刻她眼前浮现的却是:陶念在周记本边角画的小笑脸,天台上被风吹起的蓝白校服,还有刚才微信里,她突然发来的那七个字。
“需要冷链运输,明天最早班机到。”周屿母亲的声音带着专业人士的沉稳,“你让学生家长……”
“我就是家长。”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林知韫自己都怔住了。
两个小时,药便运到了。
她望着药盒上的俄文标签,那稍显陌生的字母,内心涌动着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
有些情感,如同春雨般无声浸润,早已在心底扎根,无法剔除。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盒小心地放在案头。
“先吃药吧。”林知韫最终没有正面回答,她倾身向前时,雪松的气息笼罩下来,像一场温柔的围猎。
陶念烧得通红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执拗地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林知韫转身倒水的间隙,那目光仍带着烫人的温度。
温水递到唇边时,陶念下意识往後缩了缩。
林知韫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体温从相贴的肌肤传来。
铝箔包装被撕开时发出一声脆响,“这药不苦。”
林知韫捏着白色药片靠近,可当微凉的药片触到陶念唇瓣时,那点凉意却突然化作滚烫。她的掌心温柔地拖住陶念了的後颈。
“乖。”这个字眼裹着温热的呼吸,落在陶念耳际。
林知韫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何时染上了这样的鼻音,像哄不肯睡觉的孩童,又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陶念看到林知韫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别过头去,倔倔地说,“我不吃。”
“别闹。”林知韫的手掌扣住她後脑,药片终于塞进嘴里,陶念尝到一丝类似雨後操场青草的涩味,药片有点大,顺着水费力地咽了下去。
人发烧的时候,脑子混混沌沌的,嗅觉和触觉却异常灵敏。
心跳声突然震耳欲聋。
林知韫扶着陶念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
“睡吧。”林知韫的声音很温柔,“我不走,有什麽不舒服就叫我。”
陶念在药效作用下昏昏沉沉,却仍固执地抓着她的衣角。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睫轻轻颤动,最终缓缓阖上。
林知韫关了灯,让月光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她坐在床边,距离近到能闻见陶念呼吸间淡淡的药味,混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青涩气息。月光勾勒出陶念清秀的轮廓,挺翘的鼻尖,微张的唇瓣,还有因高烧而泛红的脸颊。
林知韫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陶念的发顶,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
“嗯……”
睡梦中的陶念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林知韫触电般收回手,心跳突然失了节奏。她深吸一口气,双臂轻轻搭在被子上,防止陶念再把被子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