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念安静下来。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陆瑾年的声音很轻,“比如我,就算我的工作真丢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因为我的家庭会给我托底。”
陶念想起,七年了,林知韫依然租住在七十多平的人才公寓里。厨房的筒灯坏了一个灯泡还没修,热水器的泄压管经常漏水,医药箱里止痛贴和胃药总是堆在最顺手的那格。她经常一个人扛桶装水,教案和书摞在餐桌上占了大半,冰箱里除了速冻饺子就是半成品的咖喱饭。
窗台上那几盆绿萝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枯黄的叶尖蜷曲着,花盆底积着薄灰。陶念记得自己上周偷偷浇过水,可那些蔫巴巴的叶片终究没能完全舒展开来,就像林知韫永远挺得笔直的脊背,在晋州这座小城市里,连一个可以稍稍放松依靠的角落都没有。
“她不一样……”陶念喃喃道。
陆瑾年点点头:“没有退路的人,凡事都要自己谋划,精打细算。”
陶念缓缓地说:“其实我现在……很迷茫。总是似有若无的亲近,忽远忽近的距离……我真的分不清她对我……”
“那就去问。”陆瑾年说,“但不是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这种蠢话。”她擡眼看向陶念,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成年人的世界,要学会用暧昧试探暧昧。”
“可我们已经……”陶念苦笑了一下,“每次我靠近一点,她就会不动声色地退开;可当我心灰意冷保持距离时,她又会若无其事地靠近……”
“陶念,如果我是你——”陆瑾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既然一年後你注定要离开这座城市,为什麽不把这段关系当作一场限时游戏?”
陆瑾年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其实,没有结果的感情,反而最纯粹。不必考虑未来,不用权衡利弊,就享受此刻的心动……”
“可是……”陶念的神色里满是犹豫。
陆瑾年已经起身结账,“人生苦短,陶念。有些问题,与其纠结答案,不如享受解题的过程。”
“那个……”陶念也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能不能陪我去挑个礼物?我实在拿不准主意……”
陆瑾年挑了挑眉,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行啊,正好前面有家商场。”她看了眼腕表,“不过只有一个小时,我要赶火车。”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陶念在各个专柜前犹豫不决。
林知韫的喜好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女人的梳妆台上永远只有最简单的护肤品,首饰盒里常年躺着简单的项链和耳钉,连睡衣都简单朴素。
“她不会喜欢这些的……”陶念站在珠宝柜台前摇头,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在她看来都太过张扬。
陆瑾年突然在一家低调的表店前停下脚步。橱窗里陈列着几款极简风格的手表,其中一款银色表盘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表带是柔软的牛皮材质。
“这个。”陆瑾年指着那款表对店员说,“麻烦拿出来看看。”
陶念凑近观察,发现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Timewilltell(时间会证明一切)。
“就这个吧。”陶念拿手机扫了码,“帮我包起来。”
陆瑾点了点头:“价格在千元左右,不算贵重,收起来也不会有什麽心理负担。”
路过精品店的时候,陶念看见了星星人的手机挂坠,觉得好看,便买了两个。偷偷幻想了一下,林知韫挂上可爱的手机挂坠的样子,不自禁嘴里上扬了起来。
随後,陶念送陆瑾年到了火车站,陆瑾年正低头摸索大衣内袋的烟盒,金属打火机在她指间转出半道银弧,又倏地收进口袋。
“对了,”陶念又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件事……”
陆瑾年挑眉,站台的广播恰好报出她的车次。
陶念叹了口气,“她在2018丶2019丶2020年三年联系年度考核不合格,听说她因此三年不能评优评级……”
陆瑾年沉思了片刻,“这事……”缓缓开口,“水很深。”
“我知道你查得到。”陶念把礼品袋抱在胸前,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
陆瑾年突然轻笑出声:“我是柯南吗?”
“你是哆啦A梦行了吧。”陶念用鞋尖踢了下她的鞋尖,“四次元口袋呢?”
“被蓝胖子没收了。”陆瑾年摸出了身份证,“不过……”她突然转身,看着陶念一副认真的样子,“你确定想知道?有些真相……”
“怎麽?”
“就像你送她的表。”陆瑾年走进闸机,声音远远地传来,“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未必是好事。”
“可是,真相更重要。”陶念望着陆瑾年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坚持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