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林知韫率先迈开步子,“既然你选择了正面迎战……”她侧头看向陶念,眼角笑纹如浪花般漾开,“那我只好当好你的後援团了。”
陶念送林知韫到公交车站,陶念看着林知韫把保温箱放在脚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
“我知道你想循序渐进,”林知韫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暖意,“但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你独自面对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要冲动,我实在放心不下……”
陶念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我答应你,就说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等时机成熟了,再让他们慢慢回想。这个冬天,曾有人陪我在岚岛走过大街小巷。”
这时,公交车进站,林知韫突然将陶念拉进怀里。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深沉的力量:“陶念,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一定。”陶念认真地回答。她在林知韫转身时,悄悄将一枚贝壳塞进她大衣口袋。
车灯渐远,陶念站在原地看着尾灯消失在海湾转角。
陶念望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在分别时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从前每一次和林知韫分别,都有不同的心情,有难过丶有酸涩丶有再也不会相见的绝望……
可这一次,她忽然发现,心里那片常年积雪的荒原,不知何时冒出了嫩芽。
路灯倏然亮起,陶念踩着影子往家走。巷口传来母亲呼唤吃饭的声音,她第一次觉得这段路不再漫长。
纵然前路仍有风雨,但知道有人在下一站等你,连黑暗都变成了等待黎明的铺垫。但这次,她竟然觉得,好像有那麽一个人等着她,前路茫茫,也不那麽黑暗了。
夜深时分,陶念正蹲在客厅地板上整理行李箱,突然,大门打开,陶源带着浓重的酒气跌撞进来。
李瑞荣从厨房探出身,手里还拿着湿抹布:“整天不见人影,回来就醉醺醺的!跟你爸当年一个德行!”她转头看见叠衣服的陶念,语气不自觉放软,“还是念念省心,工作体面又懂事……”
陶源一听,猛地踹开脚边的板凳,通红着眼睛指向陶念:“是!你们永远只有好女儿!从小亲戚就拿我和她比!她考满分有新裙子,我及格了还要挨揍!我帮爸还债那几年,你们谁说过一句‘好儿子’?”
李瑞荣走了出来,“你喝多了就赶紧洗洗睡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陶源不依不饶,突然冷笑:“你的好女儿?她和一女的开房你知道吗?”
陶念冷静地放下手里的衣服,“我一和朋友来出差,顺便看我,送她回酒店休息,妈可以作证,我这几天哪晚没准时回家?”
“朋友?不对,我看那人有点眼熟……”陶源自言自语着,回屋子里翻出来陶念的毕业照,林知韫坐在班级正中间,陶念穿着校服站在她身後。
他顿时笑了出来,“我说你怎麽死活不肯相亲,拼了命也要考回晋州……原来你高中就被她带歪了!这个坐在正中间不是你高中班主任吗?”
“我回到晋州,又遇见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有问题吗?”陶念反问。
“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清楚!”陶源摔门而去,客厅陷入死寂。
李瑞荣扶着椅背缓缓坐下,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张毕业照:“念念……你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陶念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用袖口轻轻擦拭林知韫影像上的水渍:“妈,您觉得什麽是真?”她擡头时眼里有泪光在闪,“是哥说我送老师回酒店是真,还是你们认定我喜欢女人就是歪了是真?”
李瑞荣的手指紧紧攥着围裙边缘,她目光闪烁地望向陶念,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的试探:“你们……其实就是师生情分深,对不对?你感激她高中时照顾你,把这份感激错当成……”
“她高中时对我的好,我确实感激。”陶念平静地打断,“但毕业後在晋州重逢,站在讲台上的林老师和教育局的林副主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十八岁的感激,是存档在心底的谢意;而二十五岁的感情,是活生生的丶需要呼吸的眷恋。
“妈,感激不会让人跨越千里送一瓶海风。”陶念蹲下身与母亲平视,“更不会让谁在深夜,为对方修改材料到凌晨。”她声音轻柔,“这些事,你当年生病时也经历过,不是吗?”
李瑞荣怔怔地看着女儿,恍惚间想起,她想起陶念高一那年突发急性肠胃炎,是那个年轻的林老师深夜背着孩子冲进急诊室,还陪着她打针;想起高二时陶念被自行车撞倒,是林知韫扔下相亲对象赶来医院;高考那几天,要不是林老师及时送去退烧药……
“妈,我和林老师之间,是清白的,绝不是陶源说的那样不堪。”陶念的声音带着苦涩,却异常清晰。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声补充道:“即便……即便真有什麽,那也是我一个人的执念,是我对她念念不忘。”
她将“一个人”和“我”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像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界限,试图将林知韫牢牢护在安全的那一侧。
在这段注定不被理解的关系里,她宁愿所有的质疑和骂名都冲着自己来。
林知韫是她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是干净丶温暖的存在。她舍不得让这束光,因自己而蒙上丝毫尘埃。
这时大门传来钥匙转动声,陶平威提着公文包进来,看见满地狼藉愣在原地。
这个常年周旋于酒局的中年男人敏锐地嗅到火药味,立刻堆起圆滑的笑脸:“哎哟,这是唱哪出啊?念念明天要走了,母女俩还舍不得吵起来了?”
他自然地弯腰把行李箱扶正:“老婆你也真是,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很正常嘛。”又转向陶念眨眨眼,“你妈更年期,脾气急,爸爸相信你做事有分寸。”
凌晨时分,陶念在混沌的梦境中挣扎醒来。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却在经过父母卧室时,听到了他们低声的谈话。
“你说……念念这事,是真的吗?像玥玥那样……”李瑞荣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