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喜丧。母亲年纪大了,又是笑着走的。”
建元帝点点头,他不太喜欢这个外家,对母後没有帮扶,对小姨也是极为苛刻。
“赤斑在军中也算少见,太医怎麽说?”
“开了狠药,只说先吃着,日後养好了身体,再慢慢恢复。”建元帝有些苦涩,“那些往日孩子爱吃的,都不许吃了,也不让他骑马,如今只能看看书。”
容贵妃眉眼一红,却知情识趣,立刻退了出去,只留这姨侄两个。
“听说你让容贵妃代为监管六宫,可是皇後哪里做的不如意。”
“宫中这些年多了几个孩子,夭折的也不少。我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身子不好染了病,还是有人害的。皇後管不好,自然有人能管。我知道朝中不少人反对,可他们反对了,我的孩子就能回来吗?我实在是怕了啊。”
“这事情查了,只说是小太监偷懒,取了生水,可宫中生水送到主子跟前,比凉水更难,这叫人怎麽不生疑!”建元帝没忍住,当着李平儿的面就开始诉苦,“得了赤斑,叫这个孩子怎麽受的住!她要抱养皇子就给她养了,可她不能只顾着那个什麽都不懂的,不理其他!她私下还和陆龟蒙往来频密,怎麽着,她想要当第二个陆柔?!”
李平儿一愣,建元帝的怨气也太重了。她还没提陈瑶光的事情,可埋怨里句句都是她。
少年的夫妻,走到今日,相看两厌了。
“姨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陆龟蒙教唆她做了什麽。”建元帝没忍住,将父皇身死,三家乱战的源头说了出来。
李平儿大惊失色,她虽然察觉到那时候小夫妻又龌龊,却不曾想是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当时若是捅出去被人知道,只怕世人都要戳他厉王的脊梁骨,更别提军心了!
“陆龟蒙狼子野心,他所图甚大。旁人只看到他委身龙阙数年,却不知道草蛇灰线,早从瑶光那里就埋下了!瑶光以为得到了忠心擅谋的亲信,可她才是陆龟蒙的棋子!可恨!可恨啊!”
这些世家子就是这样,玩弄皇权,哪怕他身为帝王,也无法阻止。
亲眼看着妻子被一步步蚕食,最终陷入了世家编制的美梦中。
哪怕陆龟蒙是一个落魄的世家子,也有驭龙的心思。
他恨妻子不够聪慧,因孩子与自己离心。
他恨妻子不够警醒,助长了豺狼的野心。
他恨妻子生出二心,事事要给他添堵添乱。
说到底,他与陈瑶光,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他们都没有错。
他们不是贫贱患难的夫妻,如今富贵之下权柄在侧,他们也要争,也要斗,也要分个高下。
李平儿叹了口气,“可陆龟蒙杀不得,如今龙阙初定,不仅不能杀,还要力捧他,让他花团锦簇,让他富贵延绵。”
“盐铁使给他做了,他不满意。皇後给她做了,她也不满意。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什麽,是不是要朕的皇位?!”建元帝冷声道。
李平儿一言不发。
这是陛下的家事,却又不只是陛下的家事。
若是姨母,她自然要替陛下周全。
可作为臣子,她却不能轻易站队。
她只能听着。
“姨母,我欲要在宫中增设女官,行监察之实,”建元帝紧抿双唇,道,“你且挑些身世清白的。”
这是连容贵妃也不信了。
他心底里,也怀疑是容贵妃自弹自唱,谱了这场大戏。
赤斑虽恶,却不会要人性命,养上几年便能大好。也许军中要害命,可到了皇城却不一样。
小太监无非是个当键盘。这个病发病慢,源头广,甚至追查不出原因。
他最害怕的,还是六宫不严,使得宵小之辈作乱。
如今四海平定,他却如同身在云雾中,高处不胜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