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好女儿。
但李平儿又没有顶撞她,甚至还循例为她请封诰命,甚至还为董敏求了一个诰命。
她每每想要骂人,都不知道从何骂起。
因此大家都说她生的女儿好,她心中越发气闷,尤其是这些年董敏一直替她尽孝,对待江文秀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在江文秀心里,李平儿不如董敏多矣。
这些年董敏心里捋顺了,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後面索性也不多话。
董敏心里也知道,江文秀不是不爱这个女儿,是不肯承担这个苦果。
人人都怪她,但下定主意让女儿嫁给金如意的不是承恩侯自己吗?为什麽偏偏要责怪她一介妇人。
仿佛责怪了自己,就能讨好李平儿一样。
她已经把大女儿送进宫了,心中生怕人家骂她唯利是图,卖女求荣。如今小女儿也要因着家里嫁金如意。
偏偏她又没去,选了一条更好的路。
她越出息,越让当父母的自责。
她为何不听我的话,听我的话,父母也没有这麽难堪了。
可听我的话,家里只怕流放岭南的流放岭南,死在漠北的死在漠北,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江文秀等着女儿的低头,等着丈夫的低头。
丈夫自然不肯认错,女儿也不愿低头。
三个人仿佛三个阵营一般,苦苦煎熬着。
可董敏心中清楚,现在的李平儿并不会自苦,姨父也照样过日子,唯独只有姨母被困在无法解脱的愧疚和愤怒中,病痛缠身,喜怒无常。
姨母待自己是真的好。
表妹待自己也是赤诚。
她不能去细想那些不堪的,只能想着好的,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是完美的。
林府宴会上,至亲的几人面面相觑,反倒是李平儿率先请罪,说这些年未曾在膝下尽孝,还请二老恕罪。
董敏依旧笑着打圆场,提到江文秀的身体,她同李平儿反倒能多说几句。
林质慎也来了,他带着妻子和孩子,虽然身着锦衣,在这繁华的宴会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原来这就是爹爹的家啊。”稚子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寡言少语的父亲长大的地方。
“我们的家在书院旁。”林质慎温柔地跟孩子说。
“这就是咱们的家啊。”
这些年父母很挂念他,金银都送了不少,他一直觉得愧疚没有敢来京城,如今大伯父成了尚书,承恩侯府也回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再回京都。
李平儿坐在高位,看着承恩侯府热闹的样子,恍如隔日。
但已经到了乞骸骨年纪的大伯,看着尚未成人的林如栩,看着已经满鬓风霜的父亲母亲,分明预示着他们已经分隔良久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侍女通传,说有位娘子带着孩子要在门口号哭,被侍卫眼疾手快拿住了。
林大夫人眉头微皱,问道:“可有问清楚是何事?”
“来人说是柱国公的女郎。”
林大夫人气笑了,这建元帝的新朝,怎麽不知道还有柱国公呢。都过去两辈子,卿明珠还惦记着当年的爵位,以为自己是千金呢。
她还没找卿明珠的麻烦,卿明珠倒是上门了。
也不知道林质慎瞧见这个昔日的妻子,又会如何。
她眼珠一转,瞧见李平儿面无表情似乎不想掺和,随即道:“既如此,还是请二叔和二嫂来瞧瞧看,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