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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人小孩都会走了,你还不珍惜,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男人不偷腥,也不看看自己的问题,为什麽在你身上,别人没有。”
2017年的冬天对袁春希来说是痛苦的,感情的不如意,父母言语的打击,哥哥的不争气,所有的压力似乎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从前心大的她向来在这些事情都是知道了,解决了就过去,但今天的她没办法继续往前走,待在宿舍里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脑海中突然出现後悔这两个字。
“春希,起来了,别再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门被打开,袁春希稀里糊涂地双手撑着床铺擡腰,扭头望过去,刘天向拎着袋子到中间的小桌板。
二十五平方米的小屋,三个上下铺,只留下中间的空间可以让大家坐在一起,因为她的回来,一下子热闹许多。
刘天想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打扮,穿出去大家都会觉得是小孩乱穿大人的衣服,身着黑色西服,脖子上打着花领带,晚上刚下班的她精神气十足,东西放好後,双手叉腰喊道:“赶紧把你们的帘子扯下来,一个个都醒着的,怎麽还给我装,是不想吃小龙虾了?”
“哎哟我去,你这声音怎麽那麽大,咱就不能小点声?”
粉色帘子被掀开,一角被掀到上铺挂着的衣架,陈丽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宿舍,作为一名失眠者,很光荣,又睡不着了。
另一边则是被袁春希抓着放下去,叹了口气,“你回来谁都别想睡。”
五官英气,整体线条流畅,内双的眼睛看任何东西都带有犀利和警惕,坐在床沿边,双脚踩着木板,大风把窗帘吹得呼呼作响,一束光将皮肤晒得白皙,很快便消失不见,天空变得雾茫茫,帘子遮挡光亮,皮肤呈现出小麦色,不快乐的她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热闹而露出笑容。
“天爷嘞,你这边防证那麽快就办出来了?”
刘天向咋呼的模样让袁春希觉得脑瓜子嗡嗡叫,加上这两天L市天气转变极快,连续三天都在吃止痛药,不过小龙虾的香味倒是谁都无法拒绝。
袁春希最先坐在自己粉色的专属小椅子上,面前的桌面又乱糟糟,有强迫症的她下意识上手整理,迅速腾出可以放龙虾的位置。
“和我哥之前部队的团长联系的,所以办下来很快。”袁春希小声道,嗓音不如一般女生那样细柔,“就是突然请半个月的假,得麻烦你们顶班,肯定又得和这些妖魔鬼怪作斗争。”
刘天向笑呵呵地撕开白色塑料袋,“每天上班不就是面对奇葩的事情吗?习惯就好了,来这边都三年,谁还不能接受会有要求古怪的人?”
L市大酒店分为住宿和餐饮,袁春希毕业後就来到这里,目前是前厅接待部待得最短的,也才四个月。
这份工作是她自己找的,从前上学父母给不了意见,工作也只是任由她选择,人生的前二十年就是这样度过,如今也算是稳定,但家里的情况算不上好,一切都犹如大山平移,什麽时候压到身上不过时间问题。
“这一下子放假半个月,啥时候轮到我快活啊。”陈丽羡慕道,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袁春希,过年的时候已经把年假用完,现在就是瞅着别人去。
三人围聚,还有小酒,偶尔的放纵成为情绪的宣泄口,袁春希单手打开易拉罐,接着把用发绳把棕色长发扎起来,避免影响她干饭的发挥。
穿着厚重的小白兔睡衣,肩上还披着星黛露披风,即使有地暖,也挡不住L市这寒冷的天气。
“手机随时保持畅通,要是到那边打不通电话,你就发短信,总归能够传到我们这边。”
刘天向就像大学里的寝室长,做什麽事情都很操心,叮嘱的话让袁春希耐着性子听下去,手上剥虾的速度却快了很多。
这次休假袁春希要去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是她的表哥,是孩童时期的晚班,也是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朋友。
二〇一二年的春天,袁方牺牲在边境,在新疆,在袁春希印象中祖国最远的地方。
孤身一人选择坐火车,没有和家里人开过口,害怕父母知道她出去玩而指责,从小到大的教育都是省钱节约,别的同学可以去参加春秋游,她因为父母不愿意给这笔费用而休息一天下地干活。
冬日冷风吹得她站在火车站门口睁不开眼,从来没有坐过火车,对于未知地方是恐惧的,步伐不自觉地变慢,身後的黑色背包隐藏在月色中,身穿黑色半身裙,完美地把胯大这一缺点盖住,边上白色的行李箱即使擦了无数遍还是看上去脏兮兮。
只有坐上火车,袁春希才喘了口气,买的票是下铺,拿到车票时整个人都高兴不得了,这一年所有的运气好像都花在这件事上。
“十元的盒饭,有没有要的,花生瓜子零食饮料。”
小推车在袁春希放好自己的行李後出现在她旁边,瞅了眼便将目光重新放回廊外面,右手托着腮帮子,带着兴奋和担忧,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到高原。
受到袁方的影响,袁春希自小就对军人尊重且憧憬,别人不知道,但她的内心很是热血,後来送表哥离开家乡,那年她才十一岁,孩童时期唯一的玩伴奔赴部队,她留在村庄面对所有人的不喜欢,只因为是女孩。
想事情的功夫,对面已经做了个人,穿着一身军绿色衣服,帽子盖住他的眼睛,人中有着小兔子耳朵般的线条,上翘的嘴角给人调皮捣蛋的感觉,正打着电话说方言,笑眯眯的卧蚕挡住了半个眼睛,手搭在桌板一角,就像美术教室里的雕塑,嘴角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更像个艺术品。
黑黝黝的面庞,穿着打扮,袁春希想起那年表哥就是这样出发去部队的,他没有像村里以前当兵的男生,举办仪式或者拿着红包,带着她到县里的汽车站,如同每周带她去赶集那般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