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酒
气氛凝滞了一瞬,没有人开口接对方的问题。
温丝椋握了握自己刚刚用过力的拳头,往後退了退,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无名火和尴尬的氛围究竟是怎麽回事。
温丝椋不喜欢不受自己掌控的情绪,她想尽力恢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此刻喉头发紧,终究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片刻过後,她听到吕岑亦开口:“他同意了吗?”
面貌丶嗓音都和刚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吕岑亦咬字含糊,脸上还带着些昏沉的绯红,随着温丝椋的步伐缓缓靠近一步。
一股微醺的酒气夹杂这其他气息细细密密地涌上来,是宴会厅里香槟和香水混合起来的産物。但又不完全一样,这其中,似乎夹杂着独属于吕岑亦的自己的味道,很清浅,却又没有完全被这里浓厚而又复杂的气息掩盖。
温丝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端详了一番,用陈述句说:“你喝酒了。”
“嗯,一点点。”吕岑亦嘴上说着,脚步却没那麽稳当:“你结束了吗?我让助理来接我们。”
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有些长。
看到他这副样子,温丝椋只觉刚才那拳软绵绵地打在了被水浸透的棉花里,最後只能湿哒哒地收回来,平白又添了几克重量。
她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沉闷:“那走吧。”
温丝椋讨厌吕岑亦问的问题,明明刚刚和李总交涉时吕岑亦就站在不远处看,她甚至觉得吕岑亦可以听见交谈的声音。
这个时候还偏要明知故问,反反复复惹她心烦。
她这次没再理吕岑亦,把先前的表演任务也在脑後甩得一干二净。
“哎呀,两位真是般配呢。”
温丝椋微笑着点点头。
哈哈……
真丶般丶配。
温丝椋把这三个字在牙尖反复磨了好几下,像是要撕碎入腹。
不知不觉地走到宴会厅门口,温丝椋呼出一口气,沉沉的白雾在眼前弥散开,她重重地向路边那辆熟悉的车型走去,脚步踏得响亮,远远将吕岑亦甩在後面。
她在心里精心复盘着自己的坏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交谈的时间算起来应该不超过两分钟,距离也保持在符合礼仪的标准,离那些沾花惹草的事迹相去甚远
——但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什麽?是熟人见面的寒暄,还是陌生人初见的搭讪?
温丝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算那女孩的确有搭讪之意,甚至正中吕岑亦下怀——但那又怎样?
她原本也不在乎这些。
後背突然热了热,感受到身後有些灼热的目光,温丝椋终于回头看:吕岑亦迈着步子缓缓走着,似乎并没有追赶上她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盯着她。
甚至在此刻,他的目光都没来得及移开。
于是温丝椋微微停住脚步:“吕岑亦,你喝醉走不了路?”
声音里带着些很不同寻常的烦躁,温丝椋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毕竟她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话。
“我没事。”吕岑亦迅速移开目光,快步向她走来,主动为温丝椋打开车门。
车内暖气很足,热风呼呼地熨烤着她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冷的双手,温丝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于是偏头看向她这侧的窗外。
吕岑亦似乎看穿了她的不耐,也没有再张口。
车内陷入寂静的沉默,就像车载空调吹出的暖风,温热的低压气流始终积压着每个人,却始终不发出声响。
“吕总。”江助率先开口打破这片沉寂:“今天晚上的会议……合作方似乎不太满意,他们认为您没有出席,可能有些,呃,缺乏诚意。”
“没事。”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下次会面我会出席,另行安排一个时间。”
江助斟酌着措辞:“可能,比较困难。对方负责人的时间很难定下来,这次会议我们协商了很久才定下来。”
吕岑亦有些急地打断了江助的话:“我会联系他们。”
听到这里,温丝椋看着身边擦身前进的车灯,她愣了愣。
温丝椋回忆起当时敲定出席这场晚宴的场景,她三番五次地跟吕岑亦确认过行程并表示不是一定非要二人同时出席。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工作而耽误吕岑亦的时间,而吕岑亦每次都笃定地告诉她自己在今晚没有任何行程。
可如今听来,他不仅有行程,而且还是分量不轻的行程。
她想不通吕岑亦撒这种谎的原因。
温丝椋偏头看过去,用馀光瞥了瞥身旁的人,吕岑亦只是很沉默地闭着双眼,即使车内灯光昏暗,温丝椋依旧能看到从他皮肤里透出的绯红。
好像真的喝醉了……
几度挣扎後,温丝椋下定结论:吕岑亦是一个难捉摸很矛盾又很烦人,的人。
夜晚的车辆出奇得少,他们很快回到了那个没有第三个人的家。注意到吕岑亦的状态,温丝椋的怜悯之心微微泄露出些许,她很大度地关心着这个很烦人的醉鬼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