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
虚虚搭着门把手,温丝椋感受到门把手另一端传来的力,所有的一起都在她眼前展开,空阔的ICU病房此刻被医生护士围得紧紧,她的眼睛直直撞上一个人。
“丝丝,你终于来了。”
“什麽情况?”温丝椋发现自己喘着粗气:“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小梅呼吸的动作突然缓了,她摇摇头,语气复杂:“医生说可能是急性主动脉夹层,不太好了。”
温丝椋听不懂这个名词,她努力撑直了身子走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更浓烈地涌入鼻腔。
温丝椋发现自己感受不到身体的温度了。
“您是病人的?”
穿着白大褂的人询问着她,是温丝椋最害怕的场景。
温丝椋涩涩开口,陈述着自己厌恶万分的事实:
“……女儿。”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凶险,血管已经出现撕裂了。我们检查下来初步判断可能存在有血管彻底破裂的风险。”值班医生带着口罩,却挡不住眼底的凝重:“发现得太晚了,现在如果转院进行手术的话可能撑不过去,我建议家属自己商量一下,就近治疗吧。”
医生的语速很快,温丝椋的意识被彻底敲醒,眼前出现了一份手术同意书。
白纸黑字,在白炽灯下明晃晃地晕出重影。
“48小时内死亡率超过50%,每耗一分钟都是风险。”医生看到温丝椋一页一页翻着同意书没任何举动:“我建议你尽快联系其他家属做决定。”
“没别人。”
温丝椋声音很轻,落笔的力道却沉重。
“我们尽快安排手术,家属注意一下病人的状况。”
一群白大褂的脚步匆匆,直到病房门被关上,一切都重新归于宁静,温丝椋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後还站着一个人。
但她现在不知道能说什麽。
“丝丝啊。”小梅的声音听上去更艰难,“我听说,这台手术的存活率可能只有十分之一。”
温丝椋低头,看了看在白色被单下蜷成一团的方克儒,他大口呼吸着,像灰败得即将漏气的气球。
“那也是他的命。”
温丝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制住混乱的情绪,她缓缓开口,语气里似乎包裹着很纯粹的冷漠,听上去甚至不如医生有起伏。
空气骤然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半晌,小梅伸出手来,理了理温丝椋有些杂乱的鬓发:
“丝丝,现在他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说他当初能想到这些吗?”
温丝椋心脏震了震,偏头看向她。眼神对上的瞬间,温丝椋突然看到几分怨恨,几分释然。就像是一个故事终于要走向终结,无声无息地,而没有任何人从中收获好结果。
有怨恨吗?
一定是有的。她是,小梅是,温清玉更是一定如此。
温丝椋做不到代替因为这个男人受了很多折磨的妈妈讲原谅,即使这个男人此刻气息奄奄地等待上帝垂怜或死神降临。
但是为什麽?
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丶并不稳定的数字,温丝椋发现自己的心脏还是在痛。
温丝椋没有回答,只是很沉静地盯着那张面孔。在那张面孔尚年轻的时候,温丝椋听过温馨的关照,也牵着那双大手看过游乐园上空飘着的彩色气球,是真真切切的生动鲜活。
——而後来……
她出了神,恍惚间看到方克儒的嘴唇在翕动:
“丝丝。”
她听到沙哑得即将要破碎的嗓音在耳侧响起,看到小梅站起身的动作,温丝椋才确认这不是错觉。
“我……已经拟好遗嘱了,你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