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身形,瘦削的脸颊,凌乱而没怎麽打理的短发……是昨天刚搬到她家隔壁的那个阿姨!
此刻,她和昨天那个冷漠麻木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脸上满是汗水,额发贴在皮肤上,身上的灰色T恤几乎被汗水浸透。
或许是因为太累,她脚步虚浮的走到取餐口,端起食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食堂门口有人探进头来喊:“林姐!三号区那边堆料了!需要人手!”
“来了!”
她闻言立刻应声,毫不犹豫地将碗里剩下的稀粥一饮而尽,抓起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快步冲了出去。
陈优拿着饼干,愣愣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喂,陈优,你看什麽呢?”
于莉莉用手肘碰了碰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食堂门口晃动的人影。
“你在看什麽?有你认识的人?”
“那人……好像是我家新搬来的邻居。”
陈优有些茫然地回答,昨天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丶冷漠摔门的阿姨,和眼前这个汗流浃背丶狼吞虎咽丶听到召唤就立刻冲出去工作的勤恳阿姨,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于莉莉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脸上更惊讶了。
“女地上清理员啊?那可真是少见!我听说那工作可累人了,要穿着几十斤重的防护服,在污染区清理那些建筑垃圾和污染物,没点力气和韧劲根本干不下来!工资是高,但那都是辛苦钱啊!”
“很累……很辛苦吗?”陈优喃喃道,她想起昨晚奶奶说的话。
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什麽?
当天晚上回到地下基地的陈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陈奶奶见状有些担忧的问她发生了什麽,是不是地上参观玩得不开心?
陈优含糊了许久,终于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口。
“奶奶……隔壁……那个阿姨……”
陈奶奶看着孙女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今天出去买菜时,遇到了热心的居委会张大姐,拉着她说了不少关于新邻居的事情。
“唉,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小孩子家家的……”陈奶奶拉着陈优坐下,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
“她啊,姓林,叫林怡……听说她丈夫在灾变初期就没了,就剩下她和女儿相依为命。她女儿……得了一种很罕见的基因病,身体特别弱,需要定期用一种特别贵的药维持着,不然就……”
陈奶奶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那药啊,听说贵得吓死人,她一个人,又没什麽特别的技术,能找到地上清理员这种工资高的工作,已经是拼了命了。她每天那麽累,回来还要照顾生病的女儿……心里苦啊,脾气难免就……唉。”
陈优安静地听着,小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讨厌。
她想起食堂里林阿姨那被汗水浸透的背影,想起她狼吞虎咽的样子……
她想,林阿姨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默默去厨房,将晚饭剩下的一小碗依旧温热的稀粥端起,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门前,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飞快地溜回了家,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太小了,帮不了林阿姨什麽,只希望林阿姨以後生活能越过越好。
林怡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步伐沉重的回到了家门口。
就在她准备开门时,她愣住了,只见门口静静地放着一个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温热的稀粥。
林怡的脚步顿住了,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是谁放的,又是隔壁那对祖孙。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理智告诉她,应该像昨天一样,视而不见,或者干脆一脚踢开。
她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
可是……她低头看着那碗粥。
这在如今的世界,这碗粥可以称得上是奢侈品也不为过。
夏夏主治医生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夏夏的身体需要营养,无污染的自然食物……对她恢复有帮助……”
林怡的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她所有的收入,除了用来买细胞稳定剂外,根本买不到多少无污染的自然食物。
政府每月配给的两斤大米,她精打细算也只能勉强够夏夏吃半个多月。
夏夏需要营养……需要这碗干净的米粥……
最终,属于母亲的本能压倒了自尊,林怡闭了闭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碗粥端了起来。
端着这意外的馈赠,林怡走进了家门。
“妈妈,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