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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纸里的刺(第1页)

糖纸里的刺

春末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淅淅沥沥打在老院的玻璃窗上,像谁在轻轻叩门。鹿槿灼坐在窗边翻着父亲的手术笔记,指尖停在某页——上面用红笔写着“隐瞒不是保护,是剥夺对方共担风雨的权利”,字迹力透纸背,墨色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季槐端着刚熬好的中药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笔记出神,药碗的热气在他眼前凝成白雾:“该喝药了。”他把碗放在桌上,碗底的“平安”二字被热气熏得发亮,是周奶奶特意找老窑工定做的。

鹿槿灼放下笔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炸开,她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塞进嘴里,糖纸的响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今天复查结果怎麽样?”季槐替她倒了杯温水,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这几天她总说累,早晨梳头时,枕头上又落了几根细软的头发,像被风吹断的蛛丝。

“挺好的。”鹿槿灼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化验单,“老主任说各项指标都在回升,下个月就能开始做康复训练了。”她把化验单叠得整整齐齐,塞进笔记本夹层,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麽。

季槐的视线在她颤抖的指尖上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拿起她落在桌上的药瓶——标签上的药名他从未见过,瓶身印着密密麻麻的外文,像只蛰伏的虫。

“这是新换的靶向药?”他状似随意地问,指尖划过瓶身的英文说明。

“嗯,”鹿槿灼的声音有些发飘,“老主任说进口药副作用小,林薇托人从国外带的。”她伸手去拿药瓶,手指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边的水杯,水洒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小心点。”季槐赶紧拿纸巾去擦,却看见夹层里的化验单边角露了出来,上面“癌细胞活跃度回升”几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他的动作顿住了,纸巾捏在手里,皱成一团。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大,敲得玻璃嗡嗡作响,像在替他喊疼。

其实季槐早就发现了异常。

上周他替鹿槿灼整理药箱时,在最底层发现了个白色药盒,里面装着止痛针剂,说明书上赫然写着“用于晚期癌症患者镇痛”。当时他的血液像瞬间冻住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把药盒放回去,假装什麽都没看见。

他以为她只是怕他担心,暂时没说。他甚至查遍了所有关于这种针剂的资料,想找到“或许只是术後常规用药”的证据,直到刚才看见那张被水浸湿的化验单——上面的日期是三天前,“癌细胞活跃度12。7%”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原来所谓的“指标回升”,所谓的“进口靶向药”,全是她编的谎。

季槐拿着水杯走到院子里,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像冰。木槿树的新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却有几片嫩黄的叶子被打落在地,蜷成小小的团,像他此刻揪紧的心。

他想起这几天她的反常:夜里总说梦话,攥着他的手喊“别离开”;吃饭时总说没胃口,却在他转身时偷偷把饭菜咽下去;昨天他替她按摩时,摸到她後颈有个小小的肿块,她却说“是睡觉压的”……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般凑在一起,露出残酷的全貌。她在独自扛着疼痛,用“好转”的谎言给他织了个温暖的茧,自己却站在茧外淋雨。

“季槐?”鹿槿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披着披肩站在屋檐下,脸色白得像纸,“雨大了,进来吧。”

季槐转过身,看见她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忽然想起父亲手术笔记里的那句话:“最伤人的不是病痛,是明明可以并肩,却选择独自硬扛。”

晚饭时,鹿槿灼没什麽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粥。季槐看着她把粥碗推过来,忽然开口:“今天的药,我看说明书了。”

鹿槿灼的手猛地一颤,汤匙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止痛针的说明书。”季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还有那张化验单,我也看见了。”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鹿槿灼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脸,肩膀轻轻颤抖着,像被风雨打蔫的花。

“为什麽不告诉我?”季槐的声音发哑,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凉得像冰,“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看着你强装没事,看着你偷偷止痛,看着你……在我面前撒谎,你知道我有多疼吗?”

“我怕……”鹿槿灼的声音哽咽着,“我怕你又像在ICU外那样熬,怕你对着化验单发呆,怕你……对我失去信心。”

“傻瓜。”季槐把她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我怕的从来不是你的病反复,是你把我推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拼吗?你怎麽能说话不算数?”

他的眼泪落在她发顶,滚烫的,像要把那些冰冷的谎言烫化。鹿槿灼靠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积攒了许久的恐惧丶疼痛丶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像决堤的洪水。

“疼……”她抓着他的衣角,声音破碎,“後颈疼,夜里总疼醒……我怕你知道了睡不着……”

“我带你去见老主任。”季槐扶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泪,“现在就去,我们重新制定方案,总会有办法的。”

鹿槿灼看着他通红的眼,那里没有失望,没有退缩,只有心疼和坚定,像老院的木槿树,就算被风雨打得枝桠摇晃,根也牢牢扎在土里。

去医院的路上,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鹿槿灼靠在季槐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季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没早点发现,让你一个人扛了这麽久。”

他想起她藏在枕头下的止痛片,想起她强颜欢笑时眼角的疲惫,想起她把化验单藏起来的慌张。那些所谓的“善意”,其实是把他挡在门外的墙,让他错过了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刻。

老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看见他们进来,老主任一点都不意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坐吧,”他翻开鹿槿灼的病历,“其实我早就想找你们谈谈,新的靶向药方案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点头。”

“有希望吗?”季槐的声音发颤。

“有。”老主任的目光落在鹿槿灼脸上,带着温和的坚定,“虽然难度大,但我们有你爸当年留下的临床数据,还有季医生这些天整理的国外最新研究,值得一试。”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扛,隐瞒和独自硬扛,都是给治疗添堵。”

鹿槿灼看着老主任,又看向季槐,忽然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意思——爱不是单方面的保护,是两个人的坦诚与共担,像老院的木槿树,根缠在一起,才能抵挡住最烈的风雨。

回老院的路上,月光格外亮。鹿槿灼看着季槐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说:“明天,我们去把时光胶囊挖出来吧。”

“嗯?”季槐没反应过来。

“我想看看里面的糖。”她笑着说,“说不定还没化,能分你半块。”

季槐也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谎言都让人踏实。他知道,前路依旧有风雨,疼痛或许还会再来,但只要他们不再互相隐瞒,不再独自硬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就像那些藏在糖纸里的刺,虽然扎人,却能让人清醒——真正的爱,从来不是粉饰太平的谎言,是愿意把伤口摊开,相信对方会轻轻抚平,然後一起,朝着有光的地方走下去。

老院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像颗温暖的星。木槿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枝桠间的新绿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说:别怕,只要根还连着,就总有开花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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