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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阴影(第1页)

春日里的阴影

惊蛰那天的雨下得缠绵,鹿槿灼在果园修剪最後一批枯枝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麻。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钻,顺着血管往上爬,直到太阳xue突突地跳。她扶着桃树蹲下来,额头抵着湿漉漉的树干,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雨里发颤,像台生锈的风箱。

“怎麽了?”季槐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他今天轮休,本在厨房炖着排骨汤,听见果园的动静就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擦碗布,“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他蹲下来想扶她,却被她躲开——掌心的汗混着雨水,凉得像冰。鹿槿灼擡起头,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单,是上周复查的报告,她一直没敢看,只知道他拿到结果那天,在书房待到了後半夜。

“没事。”她扯出个笑,指尖在桃树粗糙的皮上划着,“可能是蹲久了,有点晕。”

季槐的眉头却没松开。他伸手探向她的後颈,指尖的温度烫得她一缩——那里有个小小的硬块,是昨天晚上他给她按摩时摸到的,当时只当是落枕,现在隔着湿透的毛衣,触感却异常清晰。

“回屋。”他的声音沉得像雨云,不由分说把她打横抱起。她很轻,比上次出院时还要轻,隔着薄薄的衬衫,他能清晰地摸到她突出的肩胛骨,像两只收拢的蝶翼,随时会飞走。

客厅的炉火刚生起来,季槐就翻出了那份复查报告。纸页被雨水洇得发皱,“肾移植术後排斥反应”几个字在暖黄的光线下,像淬了冰的刀。鹿槿灼坐在藤椅上,看着他指尖划过“肌酐指标异常升高”的字样,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没说出话。

她其实早有预感。这半个月来总觉得累,掉头发的速度比化疗时还快,夜里常被骨缝里的疼惊醒,却总笑着对他说“春天湿气重,老毛病犯了”。她怕看见他眼里的光熄灭,像那年她刚确诊时,他红着眼说“还有希望”,却在转身时对着墙壁攥碎了听诊器。

“别瞒着我了。”鹿槿灼忽然开口,声音比雨声还轻,“是不是……不太好?”

季槐捏着报告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腹的薄茧蹭得纸页沙沙响。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脸上努力堆着笑,眼里的红血丝却藏不住:“有点排斥反应,很常见的,调整下免疫抑制剂就好。”

“季槐。”她打断他,目光落在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药瓶上,标签上的药名她认得——是针对重度排斥反应的强效药,副作用大得能让人掉半条命,“我们不是说好,不骗彼此的吗?”

炉火“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他眼底的慌乱无所遁形。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汗濡湿了她的指尖:“是有点严重,但不是没救。国外有新的疗法,我已经联系了那边的教授……”

“我不折腾了。”鹿槿灼轻轻抽回手,指尖抚过他眼角的细纹,那里是这几年熬出来的,“季槐,我累了。”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每口呼吸都带着痛苦,却还是对着母亲笑,说“我还能再撑撑”。那时她不懂,现在才明白,有些坚持不是勇敢,是把身边的人拖进更深的泥沼。

季槐的肩膀忽然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把脸埋在她膝头,压抑的呜咽声混着雨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弥漫开来,像头受伤的兽,连嘶吼都带着绝望。

周奶奶是傍晚来的,提着篮刚蒸好的荠菜团子,雨珠顺着竹篮的缝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圈。她看见客厅里没开灯,季槐蜷缩在藤椅旁,鹿槿灼的手搭在他发顶,两人像两株被雨打蔫的植物,忽然就红了眼眶。

“傻孩子,多大的坎过不去?”老人家把荠菜团子放在桌上,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木槿花,“这是去年摘的,泡水喝能安神。我那口子当年肺痨,医生说没救了,我们不也挺过来了?”

鹿槿灼接过布包,木槿花的清香混着雨水的腥气,让她想起老院的春天——季槐蹲在花树下给她拍照,她穿着红裙子,花瓣落在发间,他说“你比花好看”。那时的阳光真好,暖得能焐热所有阴影。

“周奶奶,我不是怕疼。”她的声音有点哑,“我是怕……怕他又像前几年那样,熬得整宿整宿不睡,白大褂上全是药味,连笑都忘了怎麽笑。”

季槐猛地擡头,眼里的泪混着血丝:“可我怕失去你。”

这句话像块巨石,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周奶奶别过脸抹眼泪,雨声在窗外越加密集,敲得玻璃噼啪响,像在替这对年轻人大声哭。

夜里的疼来得更凶。像有把钝锯在腰侧反复拉扯,鹿槿灼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的冷汗却浸透了枕巾。季槐醒着,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後腰轻轻按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呼吸却乱得像团麻。

“去拿止痛药吧。”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说尽量少吃,伤胃。”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後颈,带着点哀求,“再忍忍,我给你讲故事。”

他讲起第一次在医院遇见她的样子,她穿着病号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啃苹果,阳光落在她脸上,连苍白都显得透亮;讲起她化疗脱发时,笑着抢他的帽子戴,说“这样我们就像双胞胎了”;讲起火灾那天,他冲进浓烟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要把她拉出来。

疼痛好像真的减轻了些。鹿槿灼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起伏,像艘在风浪里颠簸的船,终于找到了锚点。她忽然想起跨年夜他求婚时的样子,单膝跪在楼梯间,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光,说“再嫁给我一次”。

“季槐,”她轻声说,“我想再去老院看看。”

“好。”他立刻应声,声音里带着点惊喜,“等雨停了就去,我给你摘木槿花。”

“不是看花。”她转过身,在黑暗里摸着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丶鼻尖丶唇角,像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宝,“我想再睡睡那张床,你还记得吗?刚搬过去时,床板咯吱响,你总说要换,我却觉得踏实。”

季槐的呼吸忽然顿住,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雨停时,天已经蒙蒙亮。季槐背着鹿槿灼走进老院,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两人的影子,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二楼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碎花床单在风里轻轻晃,床头柜上的铁皮饼干盒敞着,里面的绒帽还没绣完,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她生病前的样子。

“你看,”鹿槿灼指着窗台上的多肉,“还活着呢。”

那盆胧月是她亲手栽的,火灾时被护工抢救出来,叶片皱巴巴的像颗颗泪珠,如今却爆出了好几丛嫩芽,在晨光里泛着绿。季槐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忽然看见枕头下露出个笔记本,是她的查房笔记,最後一页写着:

“三月十二日,雨。季槐的白大褂该洗了,袖口沾着碘伏。他总说忙,其实是怕我累着。今天摸到後颈有硬块,别告诉他,省得他担心。”

字迹被泪水洇得发蓝,像片化不开的雨云。季槐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鹿槿灼伸出手,替他擦去眼泪:“哭什麽,又不是生离死别。”她的指尖越来越凉,却努力弯起嘴角,“你看这阳光多好,等我好点,我们去河滩放风筝,就像小时候那样。”

季槐握住她的手,拼命点头,喉咙里却像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她在撒谎,就像他说“调整药物就好”一样,可他宁愿相信这个谎言,相信阳光真的能驱散所有阴影,相信她还能陪他去河滩,去果园,去所有他们约定过的地方。

窗外的木槿树抽出了新芽,嫩红的叶尖顶着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光。像个倔强的春天,明明知道寒冬可能再来,却还是拼尽全力,把绿意探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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