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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里的光(第1页)

裂痕里的光

季槐是被监护仪的尖啸惊醒的。

凌晨四点的病房,只有应急灯亮着惨绿的光,把仪器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趴在墙上的鬼。他猛地从折叠床上弹起来,膝盖撞在床沿,发出沉闷的响,可他顾不上疼,扑到鹿槿灼床边时,指尖都在抖。

她的眉头拧成个死结,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监护仪上的曲线疯狂跳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每一声都像冰锥,扎进季槐的耳膜。

“小灼!小灼!”他攥住她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指节因为痛苦而蜷曲,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在这儿!别怕!”

鹿槿灼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掀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他脸上转了半圈,像是在辨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破风箱在拉扯,过了很久,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季槐……我好痛……”

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季槐心脏骤停。他见过无数病人喊痛,听过撕心裂肺的哀嚎,可从没有哪个声音,像此刻这样,带着能把人碾碎的绝望。他知道这痛——是排异反应引发的全身关节剧痛,是药物刺激胃黏膜的灼烧感,是免疫系统攻击自身器官的钝痛,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她身体里一寸寸割着。

“医生!医生!”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镇痛药!加量!快!”

值班医生和护士撞开门冲进来时,季槐正跪在床边,把鹿槿灼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试图用体温焐热那片冰凉。他的白大褂皱得像团抹布,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在脸上,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推一支吗啡!”医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手在鹿槿灼颈动脉上搭了片刻,眉头拧得更紧,“血压掉得厉害,准备升压药!”

护士麻利地打开急救箱,注射器的金属光泽在绿光里闪了闪。季槐被拉开时,还死死攥着鹿槿灼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让我看着她!”他嘶吼着,挣脱护士的拉扯,“我是她丈夫!我必须在这儿!”

鹿槿灼在这时又睁开了眼,这一次,眼珠似乎清明了些。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生护士,直直落在季槐脸上,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麽。季槐立刻扑过去,把耳朵贴在她唇边,闻到浓重的药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玻璃……罐……”她的气息微弱得像缕烟,“糖……化了……”

季槐的眼泪瞬间决堤。他知道她在说什麽——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最上层的玻璃罐,里面的糖块因为连日来的暖气烘烤,已经融成了黏稠的糖浆,把红本本的边角泡得发涨,像块被泪水浸透的海绵。

“没化!好好的!”他哽咽着,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等你好了,我们就把糖抠出来,重新放颗新的,放你最爱吃的草莓味,好不好?”

鹿槿灼的嘴角似乎牵了下,像在笑,又像在哭。吗啡推注进血管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松弛下来,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监护仪的尖啸变成了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这场短暂的平静倒计时。

医生松了口气,摘下听诊器时,指节都在抖:“暂时稳住了,但排异反应还在加重,肝肾功能指标持续恶化……”他看着季槐通红的眼睛,把後半句“做好最坏的准备”咽了回去,换成了句,“你们……多说话,也许她能听见。”

护士收拾器械离开时,轻轻带上门,把病房还给了这对相拥的人。应急灯的绿光渐渐暗下去,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金带,像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桥。

季槐坐在床边,把鹿槿灼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指尖偶尔会抽搐一下,像濒死的鱼在挣扎,每一次颤动,都让他的心跟着揪紧。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穿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啃苹果,苹果核扔得老远,差点砸中我新买的白大褂……”

“你总说我煎的药太苦,偷偷往里面加糖,结果血糖飙高,被我骂了顿,气鼓鼓地三天没理我……”

“去年冬天,你非要在院子里堆雪人,说要堆成我的样子,结果雪人塌了,你坐在雪地里哭,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他说起老院的木槿花,说起果园的桃树,说起玻璃罐里的红本本和冻桃,说起那些被病痛模糊的琐碎日常。晨光一点点爬上来,照在鹿槿灼苍白的脸上,给她的睫毛镀上了层金边,像幅脆弱的油画。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周奶奶打来的。他赶紧摁掉,怕吵醒刚睡着的鹿槿灼,可手机固执地响着,震得手心发麻。他走到走廊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老人家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槐……你快回来看看吧……院角的木槿……被冻坏了……”

季槐的心猛地一沉。那株从隔离病房挪回来的木槿,是鹿槿灼的命根子,她总说“这花跟我一样,命硬”。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病房门的缝隙里透出的微光,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奶奶,”他的声音干得像砂纸,“别担心,等小灼好了,我们一起回去救它,给它裹上棉絮,浇上温水,它会活过来的……”

挂了电话,他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合着远处传来的哭声,像杯难以下咽的苦药。他摸出烟盒,想抽支烟,却发现手抖得连打火机都打不着。

这时,病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心里一紧,推门冲进去,看见鹿槿灼醒了,正费力地侧着头,看向床头柜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执拗的光。

“玻璃罐……”她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拿给我……”

季槐赶紧把玻璃罐抱过来。罐身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里面的糖浆因为晃动,在红本本上缓缓流淌,像条缓慢爬行的血蛇。鹿槿灼的目光落在罐口,忽然说:“打开……”

“别碰了,你身子虚。”他想把罐子拿走,却被她死死抓住手腕,那力道大得不像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

“打开……”她重复道,眼里的光像燃尽前的回光返照,“我要放样东西……”

季槐拗不过她,只好找来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罐口的糖封。糖浆拉丝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红糖丶野桃和岁月的甜腥味弥漫开来,像打开了一坛尘封的时光。

鹿槿灼擡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自己的枕头底下。季槐伸手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片压得平整的木槿花瓣,已经干透了,呈深褐色,边缘带着点焦痕——是去年冬天,她在隔离病房偷偷压在书里的。

“放进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让它……陪着红本本……”

季槐的眼泪滴在油纸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他用镊子夹起那片花瓣,轻轻放进玻璃罐。干枯的花瓣落在黏稠的糖浆里,像条搁浅的船,很快就被糖浆包裹,成了时光的一部分。

“好了……放进去了……”他把玻璃罐放回床头柜,握住她的手,“你累了,睡会儿吧。”

鹿槿灼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丝满足的笑,像个终于藏好秘密的孩子。吗啡的药效渐渐上来,她的呼吸又变得绵长,只是这次,眉头没有再皱起。

季槐坐在床边,看着玻璃罐里的红本本丶糖浆丶干枯的木槿花瓣,忽然觉得这罐子像个微型的宇宙,装着他们所有的裂痕与光。那些疼痛的丶甜蜜的丶绝望的丶期待的瞬间,都被这浓稠的时光之糖,牢牢粘在了一起。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玻璃罐上投下道金色的光带。季槐伸出手,指尖顺着光带的轨迹划过罐身,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触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知道,这场与死神的拔河还没结束,疼痛或许会再次袭来,黑暗或许会再次降临。但只要这罐子里的光还在,只要她还在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那点裂痕里的光,等着春天来,等着木槿花开,等着她笑着说“季槐,我不痛了”。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在为这场漫长的等待,打着温柔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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