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堂而皇之涨上那麽多,只敢偷偷加价个二十文。岂料这姑娘实在是个蠢笨的,人傻钱又多,竟然下意识觉得他的报价是三两银子。
一时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他这才心生歹意,顺着她的意思要了价。
此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鄙夷地嗤笑了声:“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除了钱财,怕是什麽也不识,竟然能怪上旁人。”
“说得是,穿得那麽好,看样子也不缺钱,二两银子都要斤斤计较。”
“大家夥看看。”说着,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摊贩身上,“他这手还被箍着呢,怕是要被弄断了呦!”
一道煽动,刚才还为洛须衣抱不平的人瞬间变了脸色,纷纷小声鄙夷:“这大户人家也不缺这二两银子,又没掉块皮少块肉,何必动手动脚,要将人给弄废了去啊?”
“这小姑娘看着挺善良的,怎麽也不制止一下?”
“视人命如草芥啊!”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洛须衣站在原地,七嘴八舌的话语不断窜入耳中。
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二两银子,更没有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至于身边的人……她擡眸望向他,刚想出声制止,让他松手。
不等她开口,像是不喜如此多人围观议论,他一把松开了手,仔细拍打着手掌,好像上面沾上了什麽脏东西。
手上力道撤去,那摊贩随之往後退了两步,瘫坐在地,吃痛地捂着腕子,也不敢再出声哀嚎。
“大小姐,”男子没再正眼瞧他,若无旁人地走向洛须衣,表情漠然,冷声道:“好心人的把戏演够了?”
洛须衣迟缓地眨了下眼,很快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人群没有半点散开的趋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拢过来,甚至有几个撞到了她身上。
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後,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形如黑云般笼罩下,无意中阻拦了其他人的磕碰。
像是要将她完全包裹起来,悉心保护。
议论的声音断断续续,如翻涌的潮水般,前赴後继地涌入耳畔。
有斥责和鄙夷,偶尔夹杂着一些怜惜和不平。
洛须衣没理会,轻轻吐了口气,上前两步,从案板上捡起银子,走到了摊贩跟前。
蹲下身子,将银子递到了他手心。
摊贩挎着一张脸,连连摆头,苦笑道:“这娃娃我不收钱了,当作小人孝敬您的,求求您别送我去官府就成,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不。”
听到这话,身後的人环抱起双臂,微微侧头,眼底露出了一丝期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蔑视,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做法。
洛须衣摇了下头,轻声道:“十文钱算我买下的瓷娃娃。”
摊贩紧紧捂着手腕,身体因为疼痛不断地发颤。
她掠过一眼,眼底含着担忧:“剩下的银子,当作对你的补偿。”
扭过头,瞅了眼身後的人,“他是……我家的小厮,脾气上头犯了错,理应由我负责,你拿着银子尽快去找大夫治疗,莫要留下病根。”
交代完那些话,洛须衣立即站了起来,换了冷脸,朝着衆人高声道:“闹市聚集,若是被官府的人查来,大家夥都逃不了事。”
话音落下,围堵的人顿时少了大半,剩下的人眼瞅着没有多馀的热闹可瞧,也三三两两地悻悻离开。
人群散去,原地只剩下寥寥几人。
洛须衣背对着男子,自然没看见,在她做完这些以後,那双眼中,原本促狭的笑意渐渐消失。
转而取代的,是一片深邃不见底的幽潭,迸发出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而那团光亮的中心,此刻正转过身,脸颊微红,却不服输般,强撑着背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对不住,先前误会了你。”
毕竟,她以为他是个轻浮的浪荡子来着。
男子没应声,想到什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我是你的……小厮?”
发烫的脸更加涨红。
不仅被人取笑没有见识,还在那麽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後知後觉,他是假装认识来帮自己解围,还被她称作小厮。
一桩桩一件件,倘若细数下去,要是这里有个地洞,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似乎没想听她的答复,男子若有其事地点了下头,“听起来倒也不错。”
“另外。”他擡头望向天际,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每个人的阅历眼界不同,没必要胡思乱想。”
洛须衣擡眸,顺着光线望向他,这话听起来,怎麽似是在开导?
“还有啊。”正经不过瞬息,他便转了个话题:“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像你这般吗?”
洛须衣茫然地眨了下眼,却见他懒懒地勾起一边唇,哑着声。
“喜欢盯着好看的男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