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小姐。”露珠急忙摇头,解释道:“适才雷声大作,雨水不停。这院子里不知从何处窜出几只野猫,受了惊吓,一只接一只的,蹿到了屋顶上。”
许是因此,加上雨水滑落,一小片屋顶的瓦片被掀开,掉落了下来,这才露出一个大窟窿。
洛须衣转过头,望向里面的人:“宅子里何时来的野猫?”
三娘蹙着眉头,细细回想了一阵,“似乎是有。”前些个日子,她起夜时,总能听见窗外几声小猫似的叫唤。应该是这几日,不知从何处跑来的。
三娘笑着宽慰她:“小姐莫要生气,这春天到了,这些个小畜生难免躁动了些,成群结队地四处乱窜,着实不稀奇。”
现下最重要的,那漏雨的房间可还躺着一个病人,这倒是难倒了三娘:“那江公子该如何安置?”
三娘占了一间卧房,除开漏雨那间,只剩下洛须衣的。
“不可!”露珠立即出声制止:“那可是小姐的房间,怎能让一个男子住进去。”
三娘也附和道:“这倒是。”
话音刚落下,露珠无奈地揪了揪头发:“这宅子好似也没有别的地了,要不然,把他挪到柴房去?”
“这如何行?”还未有人应声,洛须衣很快否决:“他伤势那麽重,需得找个地方好好静养。”
她洛家,心眼何时狭窄到,让一个伤重之人去睡柴房?这属实不妥,若是被人知晓,指定要被嘲笑迂腐木板,没有大家气度。
几人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檐下雨水落个不停,丝毫不见半分减弱的势头。眼瞅着时间慢慢耽误下去,洛须衣吸了口气,拍下板:“你们把他挪到我那间屋子。”
露珠猛地睁大眸子:“小姐三思啊!这可如何使得?”
洛须衣淡声道:“若没记错,那屋子外间有张软榻,让他暂时睡那便成。等雨停了,让小厮修葺好屋顶,再将人搬回去。”
旁边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只能装作什麽都没听见,低低地埋着头。
露珠踟蹰在原地,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不远处。
三娘目光一顿,轻轻颔首:“按照小姐说的去做吧。”
“好了。”见露珠还跟木杆子一样杵着,洛须衣催促道:“还不快点去,别忘了王大夫说的,他今晚可会发高热。”
这再耽搁下去,伤口受了寒气,若是伤势加重可就不妙了。毕竟是一条人命,露珠懊恼地跺了下脚,也没再劝阻,小跑着离开。
浸泡的药水已经变冷,一个丫鬟服侍着三娘起身,又将木桶端了下去清洗,另一个离开去收拾房间。
三娘擦干净双脚,拿起手边的一根拐杖,勉强走到门边。
洛须衣停在檐下,听到动静,回过神,“怎麽下床了,不多坐着歇会?”
妇人温柔地笑了笑:“这变了天,就算偎在火炉子边,依旧疼,还不如活动活动,省得这把骨头散掉。”
她反问道:“小姐刚刚在想什麽?”
洛须衣搀扶过她的手臂,犹豫了片刻,语气有些沮丧:“三娘,你跟我们回洛府住吧,这儿僻静,来往不便。”
今日能莫名其妙跑进几只野猫,说不定来日,趁人不注意,能闯进几个亡命之徒。
三娘没立即答复,擡起头,一寸寸地掠过院子。被雨水拍打的绿叶,装满清水的水缸,还有那扇陈旧屹立的木门。
她叹息了声:“这是夫人留下的住处,老奴不想让它荒废,更不想假手于人,想亲自守着它,看顾着它。”
扬起脸,像是怀念着什麽,面色有些恍惚:“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归处,老奴这颗心才能放下啊。”
洛须衣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明白,三娘对母亲忠诚不一。
因为腿脚不麻利,女人本来入不了富贵人家侍奉,只能被打发去干些苦力活。是丁氏心软,不顾父母反对将她收作贴身丫鬟,从此以後,三娘便一直跟着丁氏。
从丁氏长大成人,嫁为人妇,再长眠不醒,她都寸步不离,更是对自家小姐留下的一对儿女看重得紧。
思及此,洛须衣没再提这事,“罢了,你若是喜欢,就继续在这住下。不过今日带来的丫鬟和小厮得留在这。”
这几人是洛凌云的人,倒是信得过,有他们照顾三娘,她也能稍微放心些。
三娘碰了下唇,本想推拒,这一把老骨头,实在用不着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三娘,不许拒绝。”洛须衣拧起眉,撒娇似的靠上她的肩膀:“若你不愿意,那我就将你绑回府里。”
“好好好。”三娘无奈,拗不过她,只得接受。想到什麽,眸子忽然一亮,“小姐要不要去看看那江公子?也不知露珠跟荷叶有没有将人安置好。”
洛须衣顿了下,搀扶着她在床沿坐下,望了眼上空黑蒙蒙的天际,默默颔首:“三娘放心,他毕竟算对我有恩,我等会便去瞧瞧。”
不知不觉,耳畔回荡起踏出房门前,男子拉着她的手腕,说的那句不明不白的话语。随之浮现的,还有那双噙着水雾的眼眶。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个男子,竟然会如此娇气,受伤疼得哭了?
耳垂莫名有些发烫。她伸手揉了揉,暗自在心底劝解着自己:这是她的家,想去哪就去哪。更何况,他是个伤患,她心善,回去看他一眼也很是正常。
才不是……才不是因为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