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刚刚苏醒,那声呢喃带着几分沙哑,低沉悦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如立云端降落,心头空落了一瞬,骤然颤动。
洛须衣回过神,歪了下头,随着动作,发髻上的珠钗发出叮咛的清脆声响:“什麽梦?”
燕江寒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最後逐渐停滞在半空。话音和发饰的叮咛戛然而止,眼底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诧:“你怎麽会在这?”
洛须衣理了下裙摆,坐在矮桌一旁,懒散地敲了敲桌上的酒瓶:“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想喝酒,让下人替你买来不就好了,何必专程出来一趟。”
很快,燕江寒清楚了她来此处的缘由,立即恢复了往日那般模样,懒懒勾起嘴角,讥笑了声:“丁大小姐怀疑我是骗子吧,拿了你的银钱便不告而别,所以气不过,上门来要个说法?”
“是挺气不过的。”洛须衣没正眼瞧他,指了指地上滚着的酒坛,“喝这麽多,可尽兴了?”
说完,又指了下他的伤口:“你还受着伤不是吗?真想喝,痊愈後大可喝得痛快,何必急在这一时。”
燕江寒没应,单手举起酒坛,一口酒水入喉,又重重砸到桌面。
瓶子框框作响,酒水四处飞溅。
他抹掉嘴角的酒渍,迎上那道视线,毫不露怯地回视过去。像是要从那双眼中,找出一丝痕迹。
或许是因为撒谎而慌乱,或许是因为口不对心,而不自然。
洛须衣不明所以地对上他,疑惑地眨了下眼。
像一碗清水,什麽颜色都没有。
燕江寒缓缓移开目光,突然自嘲般地嗤笑了声:“倒是有趣。”
他忘记了,她和他本就不同。
“在说什麽神神叨叨的胡话?”洛须衣站起身子,朝门外望了眼:“等会把醒酒汤喝了,然後跟我回丁宅去。”
燕江寒反扣住酒坛,不再一头闷,开始拿起酒杯,小酌起来。听到这话,他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地问道:“不想让我走?”
“废话。”
声音刚落下,洛须衣很快意识到了这话中的歧义。有些忸怩地别过头,特意将嗓音提高了些:“我既然答应了你,收留你至伤势痊愈,这段时间就不能对你放任不管。”
答应的事,总要有始有终。明明答应收留他,万一他流落在外,趁着伤重,被兄长寻了命,她如何过意得去?
“总之。”洛须衣认真道:“在你伤好之前,你就好好地待在丁宅。”
待其痊愈,应全的恩情已尽,她也没有必要再担心他的安危。
“明日,是我的生辰。”
燕江寒没有回答她,反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也是我生母的忌日。”
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除了浓郁的酒气,还有一股浅淡的沉香。
洛须衣轻扣着手心,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情绪。
门扉轻响,打破了异常的寂静,露珠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屋,“小姐,汤煮好了。”
洛须衣默默接过,示意丫鬟退下,将碗推到了他跟前。
她放缓了声线,扬起下颌示意:“喝了吧。”
燕江寒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喝着手中的酒。想起他刚才的话,洛须衣也不恼,耐心地又重复了遍:“喝了以後,送你回丁宅好吗?”
燕江寒终于擡眸,“那你呢?”
窗外天色渐渐变暗,洛凌云的人找了小半日,才在这处寻到他。这个时辰,洛须衣自然是要回府的:“我今日不去。”
“明日呢?”他不放弃,继续追问。
刚想否决,她犹豫了小会,言辞含糊:“明日让三娘为你做一桌饭菜,当作庆生吧。”
“不要。”他深深望向她,面容认真,一字一句道:“我要吃面。”
说着,他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严肃地补充道:“要亲手做的面。”
洛须衣无言地睨了他一眼,这人怎麽忽然变得如此幼稚。
“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