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顾逍已经得到了前世洛朝求而不得的太平,因此失去自由也已经好了太多,在一开始,灵淮是很为他高兴的。
但他想要顾逍高兴。
“你不要去争权了,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也不要再和邪魔对上了,我真的很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他可以被顾逍关着,也可以忍受心里的不安宁,但他无法接受顾逍再出意外。
对于失而复得的人来说,没有什麽比他此刻拥有更宝贵。
“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你受伤,我现在已经没那麽没用了。”
他看着顾逍,虽然很想顾逍听他的话,但还是把选择交还给顾逍:“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管你要不要留在上京,我都会陪着你的。”
在这一刻,顾逍再一次感受到,灵淮是真的长大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的地方,灵淮自己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这些变化带着洛朝的痕迹,又统统与顾逍无关。
顾逍原本的人生里好像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残缺,他在笼子里日复一日地打转,透过锁链间的缝隙看笼子外的繁华,一生都不知道要追逐什麽,直到碰见灵淮,他才停了下来。
他带着功德和业障一同降临到这人间,在这一世,远离一切血腥与争端,变做一柄被束之高阁的剑,维持这样的平衡,就是他最好的归处,灵淮是跨越百年来“偷剑”的人,知晓他的孤独,压住他要动的鞘,把他重新珍藏起来,却说要带他走。
在既定的天命里,灵淮做他的变数,看似突如其来,却是长达百年的因果,埋伏千里,水到渠成地来到他身边,补全了他的残缺不全,又抚平他的焦躁,让先前垒起的一切都坍塌。
那颤动的剑复归平静,继续沉眠在剑匣里。
原来他从来就不是要出鞘,他只是一直想要找到灵淮。
他也再一次意识到,是他错了。
那些对灵淮的担忧,以为对灵淮不好,他就能长记性,可灵淮还是一遍一遍地踩进和他这个人有关的陷阱里,不论是洛朝还是顾逍,灵淮的所有不聪明不明智都给了他……而他伤灵淮最深。
灵淮并不是真的笨拙,只是对他笨拙。
洛朝为什麽不明白?
顾逍想,他看到灵淮这双眼就应该明白。
那麽告别的时候为什麽不好好说话?为什麽偏偏要选最伤人的方式?顾逍想不通,他想洛朝那个时候大概是疯了,降魔降久了,脑子变得不好也不一定。
可是没关系,洛朝做不到的顾逍会做到,洛朝给不了的顾逍会给。
他会做好的,他会做得比洛朝好。
他这样想着,後槽牙咬紧,俯身过来吻灵淮的眼睛的动作却很轻。
“好,我答应你。”
灵淮闭上眼,又睁开,睫毛颤了颤,没反应过来似的问:“什麽?”
“我跟你走。”顾逍说:“请小公子带我私奔吧。”
灵淮一愣,脸颊也渐渐热了起来,过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那我们去哪里呢?”
“南下吧。我还没见过江南水乡,只是这个时节江南应该下雨了。”
顾逍说完这句话後,灵淮把手放在他的脸上,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试探什麽。
顾逍眼睛微微垂下,放任灵淮摸。
灵淮就不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感受到顾逍的体温,他的神情,是从前的梦里不曾有过的真实,如果连梦都是真实,那他又怕什麽呢?
这一世由他去保护,由他来守护,他来做顾逍的剑,灵淮从来就不怕死,不怕消亡,他怕的是无所能,怕被遗忘,怕在乎的人再也不见。
当他所求都得到了满足,他也就不再怕了。
在这一夜,灵淮给出自己的承诺,他安抚地摸了摸顾逍的脸,说:“没关系,我给你撑伞。我们可以躺在画船上,听一夜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