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柳惊鸿的声音,像一阵清风,拂过花厅里凝滞如铁的气氛。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着纯然无害的光。
“这杯茶,赏你了。”
赏。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李嬷嬷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
李嬷嬷的眼角狠狠一抽。
她在这王府里作威作福半辈子,连皇子公主见了她都要客气三分,何曾被人用过一个“赏”字?还是被一个刚过门的、声名狼藉的新王妃。
这已经不是挑衅,是羞辱。
她看着柳惊鸿递过来的那杯茶,白瓷杯壁温润,衬得那只托着杯底的手愈纤细白皙,指甲圆润,没有涂抹任何丹蔻,干净得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这只手,看上去柔弱无骨,仿佛一折就断。
李嬷嬷心中冷笑。装模作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将军府出来的废物,就算淹了一次水,还能翻了天不成?
她眼中的警惕,迅被更深的轻蔑与狠厉所取代。她决定,要让这位新王妃明白,这王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王妃赏的茶,老奴自然不敢不喝。”
李嬷嬷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枯树皮般的手,慢吞吞地去接那杯茶。
周围的丫鬟们,连同春儿在内,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们能感觉到,花厅里的空气,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只有萧夜澜,依旧置身事外。他甚至没有看这边,只是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那不紧不慢的“笃、笃”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好戏,打着节拍。
李嬷嬷的手,终于碰到了那只茶杯。
她的手指粗糙而有力,与柳惊鸿细腻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在她即将接过茶杯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猛地一晃。
“哎呀!”
她口中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杯刚刚递出的茶,杯身一斜,温热的茶水便尽数泼洒了出来。
目标明确,不偏不倚,全都浇在了柳惊鸿那身月白色常服的衣袖上。
深色的茶渍,迅在浅色的衣料上晕开,像一幅被毁掉的水墨画,狼狈而刺眼。温热的液体透过几层衣料,渗透到肌肤上,带来一种黏腻湿热的触感。
花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春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意外。这是李嬷嬷筹谋已久的下马威。她用一杯茶,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狠狠地给了新王妃一个难堪。接下来,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王妃仪态不端,打翻茶水”为由,继续难。
这一套流程,李嬷嬷用得炉火纯青。府里之前那些女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她磋磨掉所有锐气,最后变成任她拿捏的泥人。
李嬷嬷的脸上,已经准备好了那种假惺惺的、带着责备的关切表情。她正要开口,说出那句准备好的台词:“哎呀王妃,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而,她的话,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柳惊鸿动了。
在她那声“哎呀”还没完全落下的时候,在茶水浸透衣袖的同一秒,柳惊鸿的身体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只有那只原本托着茶杯的手,动了。
快如闪电。
她的手腕一翻,五指如钩,没有去夺那只倾斜的茶杯,而是反手,精准地扣住了李嬷嬷端着茶杯的手腕。
李嬷嬷只觉得手腕一紧,像是被一只烧红的铁钳给牢牢锁住,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让她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