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过去和今天的画面混乱交织在一起。
殷惜雯渐渐沉默,不约而同,两人都想起了高一时班里发生的吵架和争执。
之前在办公室外,她嘴上说都过去多久了早就忘了。
可她俩都还记得。
高一能来到芜城一中,逃离初中时的漫天谣言与孤立,六班的大家都很好,没有人认识她,这是许蓁觉得最幸运的一件事。
她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或许还会拥有朋友。
像其他人那样,一起说笑,一起放学上学,因为课业繁重相互吐槽抱怨,分享喜悦的丶隐秘的心事。
虽然她不聪明,但她会努力的,努力融入属于高中生正常的生活。
最开始,她做得很好,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很多人都愿意和她亲近,那些日子就没有孤零零的时候。
後来,也没过多久,六班第一次举办团建活动,均分下来,每个人只需要交五十块就可以参加,说这件事的时候,後面紧跟着交班费,为日後班级集体支出。
为了方便,一块收嘛,大家都明白。
许蓁心动了,班里所有人都参加,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也害怕被孤立在外。
可是,自从初一开学那件事後,她和陶姨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许蓁不太愿意找她要钱。
她私下找到了爸爸。
许蓁的的确确隐瞒了,她说了要交班费一百块,却只字没提团建的事情,也许在那时起,或者更早,她就不自觉和唯一挚亲的爸爸疏远了。
许荣德很爽快地把钱给了她。
在那一天,许蓁幸福过了头,还不知道不诚实的孩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陶玉梅闯进来的时候,她被抽中玩盲人摸象的游戏。
丝巾蒙住了眼睛,周围只听见同学的笑声,她笨拙地伸手,摸得认真,丝毫未曾注意到同学忽然安静下来。
“啊,我摸到了!”许蓁抓住那人袖子,微笑着摘下眼罩。
下一秒,她就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少女的脑海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周围同学没见过这种场面,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馀女人的指责声在回荡。
她茫然看着,眼前的女人脸色阴沉可怖,横眉冷眼,嘴巴一开一合在说些什麽。
许蓁缓缓明白,爸爸把班费的事情说漏嘴了,陶玉梅打听之下根本不是交这麽多钱。
多了整整五十块钱啊!
果不其然,她的继女就是个撒谎成性的孩子,所以她来拆穿她了。
许蓁的劣根被暴露在所有同学面前,揭露的人脸上挂着愤怒,又带了点理直气壮的得意,映在许蓁眼底的影子扭曲而抽象,构成她数年痛苦的回忆。
陶玉梅拉扯着许蓁,她捂着脸,一言不发。
班主任不在,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
是班长殷惜雯第一个站了出来,她挡在许蓁面前,试图让这个情绪过于激动的陌生女人冷静。
没用,她的力气敌不过一个成年女人。
混乱拉扯之下,殷惜雯被推倒在地,她的背撞上後面的桌子,痛呼一声,脚也受了伤。
许蓁睁大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白净的小腿上刺眼的血色,周围慌张的呼喊都成了嘈杂的背景音,在风中远去。
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像她这种天生卑贱的人,不配试图得到任何一丁点幸福。
殷惜雯被送往医务室,她的父母匆匆赶来。
许蓁一直弯着腰,不停道歉,和所有人说对不起,什麽尊严面子都被她亲自踩在地下。
殷惜雯父母是很好的人,听完整件事,眼神复杂地看了许蓁几眼,最後也没怪她。
为了不闹大事情,邓朗赶到医务室说和,把钱退给了陶玉梅,医药费由学校承担。
第二天,关于许蓁初中“偷钱”的流言蜚语又悄悄四处流传,她真是蠢,芜城一中同样有以前初中的学生,她凭什麽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瞒下去。
六班在那一年再没办过活动,许蓁独自坐在角落,性子沉闷,也没人主动靠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