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前几次轮回,只因她没有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活着,又或者不经意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她就被各种栽赃陷害,死于非命。
与谢家闹的这一出,又是如此的大同小异。
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有了点头绪,那个在她心里已经死去的白驰并不是毫无怨言,她也曾满腔愤懑,求救无门,深恨这世道不公。她也曾想过,若是她有能力她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后来,她在轮回中获得了力量,她一遍遍的虐杀那些曾杀过栽赃陷害侮辱过她的人,报复宣泄。
心性被摧毁,人也越来越喜怒无常,她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回不去了。
她不可能再做沈寂的妻子,甘心相夫教子。
她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总归要做出点轰轰烈烈的事。
她好像知道她的道是什么了,既然世道不公,那她就要这天地变色,这人间易主。
她的面上扬起诡异的笑容,眼中显出疯狂的情绪。穿过沈寂,看向他身后的姬后。
她没有雄心壮志也没这才能做这江山之主,但是有人可以。
她记得《斩夫郎》里姬后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女人,不过是依据男人的道德被塑造成了女人。
起初她不懂这句拗口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便是她挣脱束缚,大彻大悟了。
白驰想,千百年来都是男人称帝,若是换了女帝呢?
姬后被白驰看得莫名有些心慌,仿佛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一般,这眼神让她感到害怕,却又莫名兴奋,她喜欢刺激与冒险,未知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只会让她更兴奋。
她有着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旺盛精力和斗志。
不过此时此刻,就连姬后自己都没想过要做这大周的皇帝,她生来强势好胜,看不惯优柔寡断的丈夫,什么都习惯揽过来自己做主。她贪恋权势,一步步登上皇后宝座,甚至上了朝堂,垂帘听政。她时常想,她就是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无能的丈夫,才逼不得已事事操劳,若是她的丈夫像先帝那样英明果决又强悍,她一定可以安心做后宫之主。然而,高宗不可能是先帝,所以她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这大周国没有自己不行。饶是背负骂名,她该做的事还得一样不落的去做,不过常有憋屈,她的想法决策总不能顺利执行,朝中那些保守派习惯性打压她,不管她说的对或者错,只因她是个女人,她的所有建议都该被反复推敲甚至推翻。他们总怀疑她头发长见识短,或者背地里骂她“妇人之见”。她气闷又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同他们周旋,培养自己的势力。
她什么都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提前做好准备。
她有想过白驰会来,更多的可能她不会来。
可她还是备好了铠甲,宝马。她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谢家是雍州世家的核心,若是他们家的儿媳成了她的左臂右膀,对雍州世家来说会是个沉重的打击,对她的好处自不必多说。
讲句心里话,她虽然口里说对白驰寄予厚望,要封她做先锋大将,实则心里清楚,单单白驰女人的身份就不可能当上这个将军。自古哪有女人上战场,甚至做大将军的道理。
她这样说有试探之意,打脸那些顽固派的目的居多。她肯定白驰的个人实力,若遇危险自保不成问题。但是若论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不会随意启用新人去冒这个险,大周输不起。她虽大胆,却不会意气用事。顽固派会阻拦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目的达到就行了,不会纠缠。
有蒙元顺坐镇神谷关,她给他足够的粮草和源源不断的将士,她相信大周不会轻易落败。
白驰没有作战经验,只需听从安排就行。或许她会在两军交战中起到很好的鼓舞人心的作用吧?或许会给人带来惊喜,斩杀几名敌方大将也有可能。或许吧,谁知道呢。
但只要白驰在姬后的阵营一日,雍州世家就永远有把柄落在她手里。
不得不说,姬后是个很冷静的政治家,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不会轻易被私人感情所左右。
她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所有的人都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是当白驰站在万人之前,独独跪了她,口内说着要为她鞍前马后。她还是受了不小的震动,掏心窝子说一句,那一刻她是感动的。
掏出皇后印信,是她计划之外的举动,感情用事,冲动了。
不过很多年后,姬后回首往事,不由感慨,当日的冲动属实是冥冥之中最最英明的举动,她以一半真情一半假意争取过来的“自己人”,有着一颗最最赤诚而坚定的心。任世人如何误会毁谤甚至要暗杀她,白驰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一遍。从无动摇,从无三心二意。
**
沈寂站在白驰和姬后之间,当白驰坚定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一刻沈寂不由生出了一种很荒谬的念头,仿佛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在努力的争取自己的妻子,希望她能看见自己,可是她的心和思想仿佛飞向了很远的远方。
他很慌张。他没有那么伟大而崇高的理想,很多时候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白驰在他的心里,是他紧张的人,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她像是一个安心的港湾,有她在他就感到安心,可是现在她要走了,她不要他了。于他来说仿佛天塌地陷,信念崩塌。
他感到呼吸困难,甚至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如何过。
她一直是他的支柱,是他安放在心底最安全踏实的所在,他无法准确的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她走,除非她带他一起。
所以当身后的将领不耐烦了,看好戏般的催促白驰赶紧上马奔赴战场,沈寂也毫不犹豫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所有的身体语言都在强调一件事——要走可以,带上我!
也许是耽搁的时间太久,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甚至毫不避讳,戏谑耻笑。
白驰在擂台上一战成名,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英雄,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军中将士黎民百姓都认识她。
可是沈寂是谁?今科探花郎,尚未授官,未曾抛头露面,未曾建功立业。众人只看出他是个身穿士子服的年轻后生,长着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当二人站在一处,纠缠不清,以周人的眼光来看,这二人实不相配,便不会将他们往夫妻的方向想,只当是白驰的相好。如今竟是连场合都不顾了,拉拉扯扯,伤风败俗。
世人皆爱看桃色传闻,无论是外表装的多么的严肃正经,就没有不爱看别人家笑话的。不知内情的看白驰笑话,清楚沈寂身份的看谢家出丑。
白驰被扯了披风,回头看向沈寂,他漆黑湿润的眸子,显得分外可怜。望向她时,目光贪恋而卑怯。
白驰有一丝心软,如果他不是谢国公和大长公主的独生子,虽觉有些累赘,她还是会带上他,像带着铃兰一样。
可惜了。
她忽然抽出临近将士的佩刀,手起刀落。
刀光一闪,吓坏了高宗皇帝,失声叫了出来。
那可是他亲外甥呀!他还以为她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