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画总是千奇百怪,很多时候都是无意义的色彩堆砌,就这,居然还办了很多场画展。
他轻哼一声,艺术这东西,果然越看不懂越值钱。
他一幅一幅看下去,应该是画的沈常青和蓝在各地的约会,两团蓝绿色彩交织在一起,在各种不同的建筑下,画的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和地点。最近的几张都是在北欧,两团色块还戴上了不同颜色的帽子和围巾。
因为沈常青双重人格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总是来自己这里发疯,炫耀他和蓝的甜蜜生活。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也全倒进画里,再一股脑塞给他。
沈林风把画收进储物间。关门时,他顿了顿,又抽出一张冰岛的极光图挂在了书房。
蓝色和绿色的极光,像舞动的丝带。角落里有一抹突兀的白色,可能是雪山,但他觉得像风。
画得太丑了,他想。但至少比空着好。
———
星历423年11月25日,他去参加了小词弟弟的婚礼。两个小青年穿着漂亮的西装,看上去般配极了。
小词过来陪他说了很久的话,问他的近况,问他什麽时候有空,想和他还有小静聚一聚一起去玩。
他说,明年春天吧。
小词问,那生日那天呢,也要工作吗?
他的生日在12月24日。他不爱过生日,他的生日宴会上总是虚僞的应酬。
沈常青的生日比他早两天。他们从不为彼此庆生,他也没给沈常青送过礼物。如果一定要送的话,他打算送花圈。
沈常青倒是给他送过生日礼物,送过一个据说是被诅咒的非洲面具。第二天,他买了一本《如何与精神病亲属相处》,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保证沈常青能一眼看到。
婚礼结束时下了雪。沈林风站在酒店廊檐下点烟,尼古丁的苦涩在舌尖漫开。身後传来熟悉的嗓音:“宁宁,抢到捧花了吗?”
他转过身,朝沈常青吐了一口烟圈:“你来晚了。”
沈常青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烟,碾灭,“吸烟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冷笑一声,转身走进雪里。
雪下得更大了,碎雪扑在脸上,让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夜。
父母出差,家里停电,暖气供应也故障了,他缩在沙发上,不敢哭。沈常青在厨房用煤气竈煮了两碗面。他们坐在冰冷的客厅里,借着蜡烛飘摇的光,安静地吃完那顿饭。那时候,四岁的他吃着哥哥煮的面,在心里希望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现在想想,那碗面里竟然没有下毒,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手环震动了几下。沈常青的消息跳出来:「你的车停哪了?」
他回复:「与你无关」
雪越下越大,沈林风呼出一口白雾,继续往前走。他的房子在中央区,这里是北区,只需要走两个小时。
他小时候经常和小词一起幻想当大侠的生活,穿着一袭黑衣或者白衣,扎着高马尾,发带一定要够飘逸,佩一柄漂亮的剑或者腰间系一个酒壶,然後在雪中孤独地行走。
大侠总是孤独的。
如今真的走在雪夜里,倒也应了当年的幻想——只是没有剑,没有酒,也没有潇洒,只有感冒的风险。
当“大侠”的後果是,第二天他真的感冒了。
他一生病就心情不好,一心情不好就想让沈常青也心情不好。
于是他给沈常青发了条消息:「你的画展,下周三?」
对方回复得很快:「要来砸场子?」
「送花圈」
「记得写“亲爱的哥哥永垂不朽”。」
「下周三,溪午街」
窗外,雪渐渐覆盖了城市。
好冷,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