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抬头望着天上的血月,心头沉重。他没有停下脚步,将背上的薛明蕙扶稳了些,扬鞭一抽。黑马嘶鸣一声,疾驰冲入山道。
寒风扑面,冰冷刺骨。她靠在他怀里,身体却越来越凉。他低头一看,现她嘴角又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那血并未立刻散开,反而在布料上缓缓蔓延,勾勒出几道弯曲的纹路。他认得这痕迹——是血纹即将显现的征兆。
他猛地勒住缰绳,在路边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啼叫。他从怀中取出玉佩,轻轻贴在她额头上。她眉头微微一动,呼吸稍稍平稳了些。
可胸前的血纹仍在扩散。红线逐渐勾勒出一个藏身林中的身影,手持弓箭;再往前,山坡两侧还伏着数个黑点,排列有序。
他凝神看了几秒,瞬间明白过来。
前方三里有埋伏,不止一处。
他一声不吭,调转马头,离开官道,转向荒野前行。地面崎岖不平,马蹄踏在碎石上出清脆声响。右肩旧伤被牵动,稍一用力便阵阵麻,但他不敢减。
薛明蕙在他背上轻轻咳了一声。他立即放缓度,一手扶住她的肩膀,生怕她跌落。这一咳,又是血,染红了他的肩头。
“快到了。”他低声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天边泛起灰白,却仍未破晓。京城轮廓已隐约可见,城墙上的火把依旧明亮。他知道魏长忠定会守在正门,而二皇子的人也即将入城。他们必须赶在闭门前进城。
马蹄声划破夜色,一路飞奔。穿过一片矮树丛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开阔谷地。只要再跑片刻,便可抵达护城河边。
就在此时,头顶风声突变。
箭矢自两侧山岭倾泻而下,密如骤雨。他反应极快,抽出判官笔,转身挡在薛明蕙身前。几支箭被格开,深深钉入土坡。
一支箭擦过他右臂,划开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涌出,溅上她的脸颊。
他顾不上疼痛,翻身下马,抱着她滚向斜坡。黑马受惊挣脱缰绳,狂奔而去。两人翻滚进树林,撞在一棵树根处才停下。
他趴在地上,将她护在身下。耳中嗡鸣作响,四周忽然陷入死寂。
片刻后,他试着动了动,还能站起来。左肩剧痛难忍,方才摔落时撞上了石头。他咬牙撑起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微弱但未断。
他解开外袍,见她袖口仍在渗血,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枯叶上,留下几点暗红。他撕下一块布条,草草包扎住自己手臂的伤口,另一只手重新将玉佩按在她额上。
她眼皮轻颤,却没有醒来。
他知道不能久留。此处距官道太近,刚才的袭击不过是个开始。敌人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进城。
他再次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走去。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柔软无声。树木高耸,遮蔽天光,越走越暗。
约莫一刻钟后,他找到一处凹陷之地,像是野兽刨出的窝。他将她放下,倚着树干喘息。肺部如火烧般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
他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还在。又检查干粮和水囊,也都未丢失。
外面风势渐大,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他抬头望天,血月已被云层遮掩,只透出一丝微弱红光。
他低头看她,见她唇色紫,双手冰凉。他伸手探入她袖中,摸到那个靛蓝荷包,仍在。铜钥也在其中,未曾遗失。
他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浑身一抽,身体僵直。他急忙按住她肩膀,察觉她呼吸急促,喉咙里传出断续的声音。
“别……别走那条路……”她喃喃低语,双眼紧闭,“东侧……校场……换防……不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