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缠心,便堕轮回。贪嗔痴慢疑,皆是自障。”
声音苍老破碎,像老钟破边,沙哑中带着点不屑:“你小子顽劣成性,十世不堪,这心火若不熄,来生还是个混账。”
我心里一惊——
癞头和尚。
那年我被二哥坑进书库偷兵符,被老将军一怒之下打去祠堂抄《楞严经》。我才刚抄了三行,便拿笔在佛像额头画了两撇小胡子,还顺手把供香插反了。
癞头和尚路过,一巴掌把我脑袋糊进了蒲团。
“你也配念经?”他抓我后领子往外拖,“什么是贪?”
我吭哧:“贪吃、贪睡、贪美人?”
“贪者,无止也。”他骂,“见色动心、见利起念,未得便妄想,得之仍不足。你那颗心啊,捞月捞不到,连水都搅浑。”
“那什么是嗔?”
“你昨儿打小厮骂马夫,怒火起时眼都红了。嗔者,逆境则怒,不顺则伤人。一怒即失道。”
“痴总不会是骂人吧?”
“痴者,执妄为真,见幻生念。”他顿了顿,“你小子追花逐酒,把笑脸当情,把宠爱当命,是真痴。”
“慢呢?”
“慢者,轻他人、自尊高、心生慢慢,自谓第一、不屑群伦。你连你三哥教你的兵书都说‘太啰嗦’,那就是慢。”
我当时被念得昏昏欲睡,最后一句还没记全,就被他抓去抄了三遍《证悟五毒经》。
而那第五毒,他是伏在耳边悄悄念的:
“疑者,最毒。
疑人之言,疑己之念,疑真疑幻,久之无信可依。”
“若疑佛疑法疑众生,便永不出六道。你日后若有此劫,需自渡。”
那一刻,我在那金丝网中睁开眼,仿佛真瞧见了年少祠堂灯下,那个拿扫帚追着我满地跑的癞头和尚。
他揪着我耳朵骂:“再不改,哪天你被自己疑死都不知道。”
我喉咙一哽。
原来贪不是要金银,嗔不是要杀人,痴不是要哭求,慢不是要作威,而——
是自我喂养、自我膨胀、自我感动。
而现在,我正陷在那最后一毒——疑。
可笑我还要靠“疑”来识破“疑”。
我低头看那段只剩半截的“断水”残剑,喃喃道:“真话一句都不说,假象却一层层套……这局我还能破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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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声,地仍沉。
我抬起头。
天色骤然一变,黑成墨、寂如死。
周围的一切,像是忽然被撤下了舞台布景,只剩一片空旷的寂土。
连那张网,都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四顾茫茫,忽听身后有一人缓缓开口: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猛地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我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另一个我。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裳、转着一样的折扇、手里甚至捏着一块紫玉佩。
他嘴角带着我最熟悉的那点吊儿郎当的笑意,眼里却沉得吓人,像是藏着一口深井,里面没有照着月牙。
“你是谁?”我问。
他不答,只慢悠悠抖开扇子,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