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闻言浑身一震,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伏地叩时,瞥见太子垂侍立的侧影。奴才惶恐”,他嗓音紧,小女愚钝,岂敢僭越妃制?此事必有蹊跷。
康熙帝骤然将手中的青花茶盏重重砸在紫檀案几上,震得梁间悬挂的珐琅彩绘宫灯微微摇曳,灯影在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蹊跷?
帝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眼尾的纹路如刀刻般凌厉,乌拉那拉柔则今日竟敢在四王府穿着妃位服制起舞,她究竟意欲何为?
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案上摊开的奏折,声音陡然转冷,一个已有婚约在身的闺阁女子,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有孕的妹妹——
突然拍案而起,龙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她可曾生养过子嗣?这般惺惺作态,当朕是糊涂了不成!
还是你们对朕给老四找的福晋不满?
费扬古的朝服后襟早已被冷汗浸透,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干涩的嗓音中透着惶恐:奴才全家对皇上天恩浩荡的指婚感激涕零,日夜不敢忘怀。奴才确实不知柔则竟会如此胆大妄为,擅自前往四王府。
因柔则已有婚约在身,奴才特意严令福晋日夜看管,令其深居闺中安心待嫁,连寻常宴会都严令禁止参加。此次贸然造访,想必是因她自幼与四福晋情同手足,姐妹情深”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菱花窗棂咯咯作响。费扬古的朝服后襟已被冷汗浸透。
雍亲王府,“宜修,你竟敢坏我的好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贴身丫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如今之计,咱们还是先回府找福晋商量,再从长计议。”
柔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哼,我暂且忍下这口气。等我找到机会,定要让宜修付出代价!”
次日,柔则带着满腔怨恨离开了雍亲王府。柔则回到乌拉那拉府,直奔母亲的院子。
福晋见女儿满脸怒色,忙问缘由。柔则将在雍亲王府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哭诉宜修如何坏她好事。
福晋听后,眉头紧锁,心中也对宜修有了恨意。“怎么没早早掐死她。”
福晋轻抚着柔则的髻,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我儿莫急,这口气为娘定替你讨回来。
她转头对身旁的心腹嬷嬷低语几句,嬷嬷会意地退下,不多时便捧来一个雕花檀木匣子。这是你外祖家传的秘药,只需一滴福晋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柔则的眸子却亮得骇人。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檀香袅袅,鎏金兽香炉中升腾起缕缕青烟。康熙帝面色阴沉,将手中的青花缠枝莲纹茶盏重重搁在紫檀案几上,出的一声脆响。
他目光如炬,冷冷扫过跪伏在殿中的身影,一字一顿道:老四的嫡福晋,只能是乌拉那拉宜修。至于你家的嫡女皇帝顿了顿,指尖轻叩案面,声音愈森寒,执意要攀上老四,便给老四做个格格。退下吧。
奴才领旨。跪着的身影微微颤抖,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细若蚊蝇。待听到殿内再无动静,这才战战兢兢地倒退着退出殿外,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出沉闷的声响。
费扬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刚踏入前院,嫡福晋的贴身丫鬟便快步迎上前来,屈膝行礼后轻声禀告:老爷,福晋请您移步正院一叙。地摆了摆手示意知晓,却未作停留,径直转向书房方向。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传旨太监在侍卫簇拥下昂而入,手中明黄圣旨格外醒目。待众人跪伏接旨时,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庭院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拉那拉氏福晋教女无方,着令其抄录《女则》《女诫》百遍以自省。另,乌拉那拉氏柔则,特赐入雍亲王府为格格,择吉日入府。钦此。
费扬古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圣旨的余音在庭院中回荡,如同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脊梁。他分明听见身后传来嫡福晋压抑的啜泣,更远处还有柔则摔倒在地的声音。
臣领旨谢恩。费扬古重重叩,起身时瞥见传旨太监意味深长的眼神。
待仪仗离去,费扬古猛然攥紧圣旨,蚕丝云纹在他掌中皱成扭曲的沟壑。
正院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嫡福晋的哭骂混着嬷嬷们的劝阻刺透垂花门:我乌拉那拉氏的嫡女怎能做侍妾!这是要剜我的心肝啊——
阿玛。柔则不知何时立在帘外,她苍白的面容像尊冰裂纹瓷人,唯有攥着帕子的指节透出青紫,女儿愿入雍亲王府。话音未落,一滴泪坠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
永和宫内,康熙帝步履沉稳地踏入殿门。梁九功手捧托盘紧随其后,盘中整齐叠放着一套华美的妃位服制。当这套象征尊贵身份的服饰呈现在德妃面前时,她顿时面色煞白,纤纤玉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慌忙跪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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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康熙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德妃,声音不怒自威,莫非是对朕将宜修指给老四心存不满?还是说你想替老四另择福晋?说到此处,皇帝眼中寒光乍现,朕倒要问问,是谁给你的这般胆量?
德妃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冷汗浸透了鬓角。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惶,声音细若蚊蝇:臣妾不敢只是宜修那孩子性子刚烈,臣妾担心她与四阿哥
放肆!康熙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梁九功吓得一哆嗦,险些打翻托盘。朕的指婚岂容你置喙?皇帝踱步至窗前,明黄龙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老四这些年兢兢业业办差,要你如此羞辱他?
德妃身子一颤,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窗外雷声隐隐,将殿内凝滞的空气撕开一道裂缝。臣妾并非此意她喉头紧,瞥见皇帝袖口金线绣的龙纹在光影里张牙舞爪,只是宜修自幼体弱,臣妾怕她担不起皇子福晋的重任。
康熙骤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寒刃般扫过德妃苍白的脸庞:体弱?朕分明记得宜修自幼在嫡姐的压制下仍能自强不息,反观乌拉那拉柔则,整日里只懂得些不入流的伎俩,连基本的管家理事都不通晓。莫非你是想让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去掌管老四的府邸,平白让他在朝堂上颜面尽失?
殿角更漏滴答三声,德妃忽然以额触地:是臣妾糊涂。臣妾知错。
即刻前往佛堂静思己过,跪拜忏悔!从今日起,你将被禁足于永和宫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乌拉那拉府管家在门外轻咳:老爷,四王爷府的王公公来传话,说是三日后便要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