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似乎比早晨看起来更冷硬了些。依旧是那身旧军装棉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又提着一捆柴。
这次的柴捆比早晨那捆看起来更规整些,枝条粗细均匀,明显是精心挑选并劈砍过的,断口崭新干爽。
他看到院子里的景象,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扫过苏晚泡在冷水里通红的双手,和她脚边背篓里那些少得可怜的野菜,又掠过站在门口眼眶红肿、满脸泪痕的刘桂香。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迅松开,恢复成一贯的沉静无波。
刘桂香有些慌乱地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点笑:“是…是长河啊…有事吗?”经过早晨那一出,她对这沉默寡言的退伍兵,心里莫名存了几分感激,又带着些敬畏。
林长河没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似乎无处安放,先是落在院墙根那几块石头上,然后又看向角落里堆着的少许干柴,最后才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目光游移着,不太自然地落在苏晚手边的背篓上。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上山砍柴,多了点。”
说着,他走上前几步,将那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收拾过的干柴,轻轻放在院墙根下那堆明显稀疏杂乱的柴火旁边。对比鲜明。
“…烧灶,或者…引火。”他补充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用不完,占地方。”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立刻转身就要走。整个过程,他的眼神始终有些飘忽,几乎没有正视刘桂香,更没有看苏晚一眼,仿佛真的只是顺手处理掉一点多余的、占地方的累赘。
“哎?长河?这…”刘桂香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那捆明显好过自家柴火太多的干柴,有些无措,“这怎么好意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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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河却像是没听见,脚步未停,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如来时一般沉默突兀。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那捆崭新整齐的干柴,静静地靠在墙根,散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与院子里悲苦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细微而奇异的涟漪。
苏晚停下洗菜的动作,看着那捆柴,又望向空无一人的院门,目光幽深。
一次是巧合,两次…
刘桂香也看着那捆柴,愣怔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她猛地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探究和一丝突如其来的警惕。
林长河…他为什么一而再地送柴来?他听到了多少?他是不是…对晚晚…
但随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林长河那孩子,出了名的闷葫芦,脾气又硬,整天独来独往,从来没见他对哪家姑娘有过好脸色。而且他家那条件,比自家也好不了多少,穷得叮当响,还背着个“煞气重”的名声…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或者,是因为早晨他无意间帮了忙,现在看自家确实艰难,顺手帮一把?
刘桂香心里乱糟糟的,看看柴,又看看沉默的女儿,再看看里屋方向,最终,所有翻腾的思绪都化作了更深的茫然和无力。她叹了口气,喃喃道:“这…这柴火…倒是好柴…”
苏晚收回目光,重新蹲下身,用力搓洗着野菜根上的泥土,声音平静无波:“嗯,是好柴。妈,晚上给爸熬药,能用上。”
她的心绪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林长河两次突兀的出现和那捆“多余”的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但她此刻无暇去细究那沉默背后的含义。无论是同情、是顺手帮忙,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捆柴,以及他早晨无意间替她挡掉的那句恶言,都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在她早已干涸焦灼的心田上。
这世上,或许并不全是张建军那样的凉薄和墙外看客的冷漠。
但这点火星,不足以让她依靠,更不能让她动摇。
她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和那双被冻得通红却充满力量的手。
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将洗净的野菜仔细沥水,摊开在旧席子上晾晒。然后,径直走进屋,从炕头拿出了那个针线笸箩。
在母亲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下,她坐在门槛上,就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拿起那最大的几块靛蓝色粗布,比划着,然后用那根磨得最光滑的针,穿上最结实的棉线。
针尖刺破厚厚的粗布,出细微而坚定的“噗”声。
她一针一脚,开始纳鞋垫。
动作还有些生疏,力度掌握得不是最好,针脚却异常缜密、结实。
仿佛纳进去的不是棉线和布片,而是她所有的倔强、不甘,和那破釜沉舟、一定要杀出一条生路的决心。
院子里,寒风依旧。
屋里,苏大勇偶尔出沉闷的咳嗽。
刘桂香看着女儿专注而沉静的侧脸,那到了嘴边的劝阻,最终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混合着无限的忧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盼。
她默默地点亮了那盏小小的煤油灯,小心翼翼地挪到离女儿更近的地方。
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苏晚年轻却坚毅的眉眼,和她手中那正在一针一线成型、承载着这个家最初微弱希望的——鞋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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