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帝奥和砂金尚未离开,观景车厢内还残留着先前关于匹诺康尼,八音盒密文,狼人杀卡牌以及那场暗含深意的礼物交换所带来的微妙氛围。
星海的光芒依旧温柔地流淌,却似乎无法驱散某个角落悄然弥漫的低沉。
墨徊似乎终于玩累了。
他不再用意念在空中勾勒那些荒诞又充满生命力的涂鸦,那些由纯粹精神能量构成的,闪烁几下便消失的笑脸、扭曲的茶杯或是跃动的光点都沉寂下来。
他像一只耗尽了电量的精致玩偶,蜷缩在宽大的沙深处,那条细长的、尾尖带着黑色三角形的尾巴也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沙边缘。
就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他忽然抬起了头,红色的眼眸望向舷窗外那片梦幻迷离、越来越近的星域,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困惑,却又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呐……”
“下一站是匹诺康尼,而我,刚好有一个问题?”
拉帝奥率先看了过来。
墨徊歪了歪头,刘海滑落遮住了一点眉眼。
“人生……是否就是一场永远无法真正醒来的梦呢?”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星海,落向某个虚无的深处,“而这场梦的名字,就叫做……真实。”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形而上的疑问,让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列车组的成员们齐齐看向他,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担忧和困惑。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
姬子放下咖啡杯,眼神温柔而关切地落在墨徊身上。
三月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担忧地抿紧了唇。
星则直接坐到了墨徊沙的扶手上,试图看清他低垂的脸庞。
丹恒抱着双臂,沉默地注视着,眼神锐利如昔,却多了一丝探究。
连帕姆都停下了整理吧台的动作,担忧地“帕?”了一声。
砂金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倚在吧台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墨徊的状态和众人的反应。
拉帝奥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那双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墨徊。
他合上手中厚重的书籍,出轻微的“啪”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了,声音沉稳而理性,带着学者特有的剖析感。
“一个经典的哲学困境,墨徊。”
拉帝奥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庄周梦蝶……无数先贤试图戳破这层名为真实的帷幕。”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墨徊的沙前,居高临下,目光却并非压迫,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真理般的专注。
“但你的问题,预设了一个前提:存在一个醒来后的状态,一个所谓的绝对真实。”
“这个前提本身,就值得怀疑。”
拉帝奥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我们感知世界,依赖于我们的感官和认知结构。”
“我们所理解的真实,本身就是大脑对内外刺激进行复杂运算和解读后的产物。”
“无论是梦中的感知,还是所谓的清醒感知,本质上都是神经活动的不同模式。”
他顿了顿,看着墨徊蜷缩的身影。
“所以,追问真实本身是否是梦,或许意义有限。”
“关键在于,这个梦——你称之为真实的体验——是否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逻辑性,是否能被他人验证和共享?”
“它能否提供你生存、思考、感受的基础?”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无论它是否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它就是我们存在的唯一可认知的现实。”
拉帝奥的剖析理性而冰冷,像一把手术刀试图剥离情感的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
然而,这似乎并未能完全安抚墨徊内心的波澜。
听完拉帝奥的话,墨徊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