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像星那样追问身份,反而歪了歪头,红色的瞳孔直视着黄泉那双仿佛蕴含宇宙终焉的紫色眼眸,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狡黠,“还是该叫你……虚无的令使?”
黄泉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瞬,那并非恐惧,而是纯粹的意外与审视。
她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你……?”
墨徊没有给她思考或反问的机会,他向前踏出一步,仿佛这片梦境是他的主场。
他模仿着黄泉之前问星的口吻,却带着完全不同的、近乎挑衅的意味:“我们见过吗?在过去,还是将来?”
他将黄泉抛给星的哲学难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回敬大人的考问。
黄泉沉默了更久。
周围扭曲的色彩和漂浮的面具碎片似乎都因这份沉默而凝固。
最终,她给出了一个与她虚无气质相符的,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见过,也许没有。”
墨徊笑了。
那笑容并非纯粹的欢愉,而是混合着某种深沉的、近乎悲凉的洞见。
他没有纠结于黄泉的回答,而是继续追击,抛出了黄泉问星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具分量的终极问题,但语气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答案。
“如果一段旅程注定要开始,也终究会结束……”
他顿了顿,红色的眼眸锁定了黄泉,“你,仍旧会走下去吗?”
被自己抛出的问题如此精准地、带着强大精神压力反掷回来,即使是虚无的令使,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黄泉紫色的眼眸深处,那片虚无的宇宙仿佛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她没有回答。
墨徊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又像是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绝对的平静。
他像是在问黄泉,又像是在自问自答,声音很轻,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当然……”
“我必须走下去。”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层梦境,投向更远的、无法被定义的彼方。
“不过,我们的旅程,永远不只有一段。”
这句话像一道宣言,划破了虚无的低语。
“那么……做个交易吧?”
“……为了对抗‘虚无’?”
“……为了更好玩?”
他对着黄泉,露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带着告别意味的微笑,那笑容里混杂着期待,挑衅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
“期待下次见面——在那最清醒的现实里,在真正的无法醒来的梦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黄泉那柄沉寂的长刀甚至还未完全出鞘——刀光刚刚在刀镡处凝聚之前,墨徊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闪避,没有防御,而是以一种决绝到近乎优雅的姿态,抬起右手——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忆质构成的手——并指如刀,朝着自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干净利落地横向一划。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被划过的“脖颈”处,忆质如同被切断的流光,瞬间崩解、消散。
墨徊整个身影,连同他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都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如同彩色尘埃般的忆质粒子,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片光怪陆离的梦境背景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刀光只斩过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黄泉保持着即将拔刀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她腰间长刀上凝聚的红芒缓缓散去。
她看着墨徊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流动的、扭曲的色彩和漂浮的……面具碎片。
那张淡漠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错愕”的情绪,虽然极其短暂。
她缓缓收刀入鞘,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深紫色的眼眸中,那片虚无的宇宙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久久未散。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残留的气息。
“……”
黄泉沉默良久,最终,一个带着困惑和深意的词语,如同叹息般从她唇间低低逸出。
“……欢愉?”
观景车厢内,星惊魂未定地抱着抱枕,努力平复着心跳,试图抓住梦中那迅消散的碎片。
而另一边的沙上,墨徊依旧维持着蜷缩的睡姿,呼吸均匀悠长,仿佛从未离开。
只是,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属于欢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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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梦幻的星云,正温柔地将整个列车拥入它流光溢彩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