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少回来……”
……
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曾经绣得很好,趴在被子上一针一针缝,只为了让姥姥多休息一会儿。
他不知道,有一天会发现姥姥不疼他。
他一针一针绣下去,时空里那个孩子也在绣,他在昏暗的家里明亮被面上绣大红的芍药花,叶满在遥远的异乡漆黑的布料上用金线绣狗。
偶尔那麽一个不经意擡头,他们都停住了,目光定向某一点,不知是否看见了彼此。
可他们确实都在自主呼吸,并未用别人的爱来做氧气。
“你和韩老板是好朋友?”花姐问。
叶满慢慢绣着,说:“普通朋友,我在他的民宿住过,偶然结伴。”
花姐:“原来是这样。”
她笑着说:“之前他带过朋友来,他的车队里厉害的人有很多。”
叶满:“听说他有过车队。”
花姐:“妹妹那时候每天都守在寨门向外看,等着他来。”
叶满弯弯唇,说:“竞哥应该也很期待过来。”
花姐:“那时候韩老板最喜欢看妹妹刺绣,两个人一待就待一整天,韩老板关于苗绣的了解都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叶满:“……”
他不再开口,花姐却好像有些惆怅,开始说起了从前。
多数在说韩竞和年轻时恋人的事,一起的美好经历。
她把他和迷路的同伴从地下溶洞救出来,就此结识,三个人成了好朋友,两个人走在了一起。
叶满一针一针地绣,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在有关那个青海男人过往的一件一件故事里,强迫自己的心态保持在一个平常状态。
那样的大雨里,依山而建的苗寨里岁月悄然溜走。
韩竞从房间里出来,叶满已经绣了一只狗头。
韩竞在叶满身边的椅子坐下,手臂倚着长腿,低头看他手上的动作,温和道:“绣得很好。”
叶满没擡头,说:“手生。”
叶满头发长,有一缕贴在了脸颊,韩竞很自然地擡手去碰,叶满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一躲,动作特别突兀明显,就跟避嫌一样,韩竞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收回。
韩奇奇从来不理他,趴在叶满鞋上呼呼大睡,嘴拱进了叶满的鞋带里。
一人一狗都在忙。
花姐看过来,笑着说:“这是夕阳吗?”
叶满点点头。
希望描边下的狗头的轮廓,绒毛胡须栩栩如生,就像黑暗将至的最後一缕光辉照在身上,小狗擡头向天看,金色的线,有种耀眼的错觉。
花姐:“很巧妙。”
叶满:“你们绣得才好。”
花姐笑起来:“我们在赶工呢。”
叶满问:“用来卖的吗?”
“不是,”花姐说:“早些年韩老板为我们搭线了一个时尚品牌,我们长期合作。”
持久的合作,让苗绣和时尚结合,非遗的传承,叶满心里猜着,或许之前韩竞买下刺绣也不是为了赚钱。
外面阴沉沉的,屋里开着灯,叶满继续绣了下去,韩竞在旁边看着。
叶满想,他曾经也是这样看着他的恋人吧,现在看自己,或许心里已经做完了比较。
他不愿意这样想,想要努力抽离自己,可强烈的自卑如影随形,所以有时候,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绣不下去了,停下手上的针。
韩竞看他的侧脸,叶满却没看他。
花姐好像看出来他的不自在,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绣?”
叶满愣了愣,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