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多了一件崭新的长款雨衣,一直罩到脚踝。
叶满擡头,隔着雨帘看到韩竞低垂的眸子,他正替自己扣上雨衣。
叶满退後半步,韩竞沾满雨水的手就晾在了半空。
叶满低敛眉眼,自己一颗一颗将纽扣系好,大雨中,两两相对,他想说点什麽,比如两个人做普通朋友吧,不要再纵容我不负责任的亲密,也不要牵手接吻丶过界,别让我再伤害你,我也不想受伤。
可他觉得自己什麽也不用说,韩竞能懂,韩竞这样的人经过太多事儿,也见过太多人,自己这麽一个後退的动作就足够了。
果然,韩竞垂下了手,语气里不见丝毫端倪:“走吧。”
大帐篷里有五个人,挤在一起,男女老幼全乎,正是一家人。
中间架起一个小火炉,上面正煮着酥油茶,香气弥散在国道边上。
韩竞和那些藏族人聊天,叶满坐在帐篷最边缘,紧邻着出口,好奇地打量这里的东西。
他的手轻轻触碰头顶厚实的帐篷,目光扫过火光跳动间那些人的脸,他们的皮肤颜色深而粗糙,额头上黑着一块儿,除了小孩子都穿着藏袍,女人正就着光缝补衣裳,男人盘转着念珠和韩竞聊天。
平和而陌生的腔调发音,在大雨里一方小小庇护所里,显得安宁朴素。
他的手里被递上一杯酥油茶时,转头看见一个编着粗麻花辫子的藏族小姑娘对他灿烂地笑了一下,叶满轻声道谢,那小姑娘又躲进妈妈身後,只露出一双明亮纯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和韩竞。
“他们是去冈仁波齐朝圣的。”熟悉的语言吸引了叶满的注意力,韩竞垂眸看叶满没血色的脸,问:“还冷吗?”
他摇摇头,低声说:“不冷,有一点饿。”
他这一个月食欲都很差,只勉强吃几口保存体力,这会儿又饿了,想要喝完酒回去吃剩下的饼子和糌粑。
——“糌粑。”
叶满擡头看过去,是那个穿着粉外套的小姑娘。
她的小手上握着一块糌粑,递向他,重复道:“糌粑,糌粑。”
叶满不太好意思地接过来,小火炉的热量太近,让他鼻尖起了一层汗:“谢谢。”
“????????????。”
叶满转头看韩竞,低声问:“你说什麽?”
“吐吉其。”
方才在车前的尴尬好像没出现过,韩竞语气平稳而耐心,他说:“藏语里的谢谢。”
他说藏语很好听,也很流畅,就像藏地本土的人。
韩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会的东西很多,不交叉于叶满曾接触过的应试教育知识。
叶满盯着男人颜色微深的嘴唇,试图模仿发音。
“吐……”
他笨拙地咬词,韩竞又重复一遍,他才犹豫地对那个小姑娘说:“吐吉其。”
小姑娘立刻高兴地对他笑。
叶满耳尖微红,低头啃那块糌粑,听到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你们要去哪里?”
韩竞正喝酥油茶,没说话。
叶满生怕话掉地上让人觉得不舒服丶不礼貌,硬着头皮搭话:“去德钦。”
“去旅行吗?”他问道。
叶满点点头。
中午十二点,外面的天空很近丶很暗。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买到了一封信,想去看看信里的地方。”
面色黝黑的藏族同胞问:“手写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