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欠人情分,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很亏欠。
洗手间离病房不远,可叶满虚弱到走一会儿都累得心跳加速。
他没什麽力气的对韩竞笑笑,说:“我进去了。”
韩竞:“我陪你。”
叶满推开他的手,实在不想欠更多,他低下头:“我自己能行。”
韩竞:“……”
叶满看过一个说法,就是人除了身体病痛的痛苦以外,其他痛苦其实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原话不太记得了,反正说的是这个意思。
这会儿他浑身难受,胃难受丶头难受丶嗓子难受,鼻子也难受。
可比起那些,心理上的无助和害怕却更加清晰,让他僵在隔间里,久久没能推开门。
他手背上埋了针,那是方便他随时输液,他觉得自个儿不像一个健全人,连走路都没力气,都要依赖别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而这个废物差点死了。
他呆呆看着隔间一角,那个阴暗暗的角落里,好像有个孩子蹲在那里,一个羸弱的丶衣服脏兮兮的孩子,无助地蜷缩着身体,他在哭,用手心擦眼泪,不敢哭出声。
叶满难受得要命,因为他知道,孩子哭出声来要麽会面临沉默,要麽会面临指责谩骂。医院的味道始终没有变化,而他,又回到了多年前。
隔间外响起敲门声。
韩竞拉开了隔间门。
叶满已经上完厕所,穿着整齐,站在门口,慢慢擡头看他。
他倒是没哭,可整个隔间里很压抑,好像世界局部乌云密布,就要降雨。
“回去吧。”韩竞说。
叶满点点头,可又不走。
他尝试开口,说话时带了潮湿的哭腔:“哥,我对不起你。”
韩竞皱眉:“说什麽呢?”
叶满:“我总是给你找麻烦。”
韩竞扶住他的胳膊,说:“人就是要麻烦来麻烦去的,要不情分就断了。”
叶满让他说得难受,他这人最不擅长的就是维持情分,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弹,说:“医药费花了多少钱?”
韩竞:“出院再跟你算。”
叶满往回抽胳膊:“现在算吧,哥,我有钱。”
韩竞眯眼看他:“再犟我动手了。”
叶满没吭声,转身就往隔间钻,那架势跟韩竞不答应他就要住下来似的。
韩竞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
叶满双脚离地,也硬不起来了,扭头看他:“你别这样……”
抗拒的话都是柔软丶没有攻击性的。
韩竞低头看他,慢悠悠问:“谁别这样?”
叶满:“你。”
韩竞:“我是谁?”
叶满苍白的脸慢慢染上红,但是他太规矩了,人家问什麽他答什麽,他慢吞吞说:“韩竞。”
韩竞把他从厕所隔间里抱出来,放在地上,轻飘飘说:“不是朵绿蘑菇吗?”
叶满就知道他要说这个,条件反射地擡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逃避那种地狱尴尬。
可韩竞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我挺好奇的,你看那绿蘑菇有嘴吗?咬得那麽准。”
叶满的脸烧得火辣辣的,都顾不上伤感。
有的,他心里回答。
游移的目光无意看见韩竞的嘴唇,唇角伤口已经结痂了,韩竞长得俊,添上伤就更显得野,叶满还记得昨晚那朵俊蘑菇,心里错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