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好大,我有点想出去看看,不知道深山里的雨天是什麽样的。
我只嗅到南方的雨和北方的雨气味是不同的,北方是一种土腥味儿,这里的是一种水雾味儿。
可我不知道这里的雨是什麽样的温度,每一个雨滴重几克。
我可能以後都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人生只有这一次体验卡。
可是走出输液室,还要走长长一段走廊,这条路很黑,我不好意思麻烦他,也不会那麽幸运再遇见一个有影子的云南小夥子了。
算了……
——
午夜,一点。
韩竞从火堆旁睁开眼,锐利的眸子盯着身旁人的动作。
在叶满站起来时,他悄无声息起身,跟了上去。
长长的毛线被韩竞一点一点收紧,缠绕手掌,两个人一前一後,保持一米距离,但是叶满没有发现他。
单薄的身影在这荒废的恐怖医院游荡,他似乎也没有个目的地,就这样垂着肩,直直走,遇见房门,会伸手推推,推不开也不强求。
他从一楼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然後走到了医院大门口。
门开着,外面夜色黑洞洞,在下着小雨。
韩竞低低叫道:“小满。”
叶满察觉不到他在身边。
他站在雨与房檐的一线之隔里,缓缓伸出了手。
韩竞准备把他拉回来时,青年的右手掌心接住了从门口棕榈叶上掉下的一捧雨水。
手电灯光投向小雨里,淅淅沥沥,像一条条细丝。
一呼一吸都湿漉漉的。
韩竞意识到,他正在梦里体验人生。
从地面反射的光线里,青年睁着空洞洞的眼睛,慢慢把手收回。
韩竞握住叶满垂落的那只沾了灰尘的左手,轻轻搓干净,低声说:“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叶满手中的雨水从指缝漏出,冰凉清澈。
他没有说什麽,韩竞牵着他的手,他就乖乖跟着,一路返回输液室。
叶满很乖,他已经熟练钻睡袋,自己躺进去,然後闭上眼睛。
韩竞半蹲在一旁,替他拉好睡袋,低头看他。
他不知道叶满今夜会梦见什麽,但是……大概很平静。
第二天早上,叶满睁开眼,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昨晚做了一夜的梦,醒来全都忘了。
晨光从输液室脏兮兮的窗照进来,映过朦胧的绿色影子。
叶满心里空落落的,努力想自己在哪里。
“早安。”头顶站着一个人,居高临下看他,说:“小满。”
语气平稳,情绪稳定,让人觉得这一天都会世界和平。
“叮咚——”
清凌凌一声,水滴从天花板滴落,早晨的潮气很重,皮肤微凉。
叶满眼底的茫然渐渐散去,他弯起眼睛,清晨第一句话舌头还没醒,吐字有些含糊:“早安,韩竞。”
一滴雨从医院门口的棕榈叶上滴落,正砸在刘铁的脑门儿上,他愤愤伸手抹去。
他昨晚睡得不好,被鬼压床了,醒来後发现那云南小夥子腿压在他身上,给他气坏了。
“赶紧下山!昨天雨是几点停的,你们知道吗?”刘铁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这条路现在能不能走。”
山里雾气还没散,鸟鸣紧促。
这里氧气非常充足,让人一早上就心情愉悦。
钱秀立没休息好,说自己头疼,直接钻进了刘铁车里,调酒师状态倒是不错,笑着和叶满打了招呼。
叶满腼腆地对他笑笑,上了车。
昨天後半夜雨停了,路上水沉下去,没那麽难走。
叶满坐在副驾,後面那个热情的云南男孩儿扒着座椅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