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环擡头观察这个房间,房间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有油画,水墨画,还有一些比较幼稚的用颜料印下的掌印。
路妄没有说什麽,只是静静调整着监控的日子,似乎在看回放。
沈环看到路妄把监控调到了昨天下午,下午他离开这里去上课後。
路时清先是一个人在一楼的地毯上玩了一会儿,然後开始很焦躁地在一楼走来走去,一会儿走到玄关,一会儿走到花房的落地窗前。
他没有打开电视,没有看书,也没有多看一眼花房的花,只是搬来凳子,坐在花房的角落里,静静看着楼下。
“他在等你。”路妄说。
“等我?”
“对……”路妄继续调监控。
沈环发现这几个小时,路时清从来没有离开过花房,眼睛也没离开过窗户。他像是一只等身娃娃,要不是眼睛还在眨,就真的如同没有生命一样。
沈环第一次见这样没有活力的路时清。
画面被放大,沈环看到路时清的眉头始终蹙着,远没有他们见面时那麽无忧无虑。一直到他的身影从楼下经过,路时清才如释重负一般从楼上跑下来。
“六岁那年从瑶寨回来以後他就这样了,一直到生了一场病,忘记了你。”路妄终于开口了,他点燃了一支烟,问沈环,“你知道宋绮吗?”
“知道,是阿清的妈妈。”路时清说过,宋绮对他很好,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做饭。
“宋绮在没有结婚的时候,一直在全国各地画画,画山画水画人,她是个不婚主义者。我记得有一次见她,她赤着脚在河边画河里的小螃蟹,画的很专心,流水打湿裤脚也不知道。”
“後来呢。”
“後来她结婚了,是在决定出国读书的那一年嫁到路家的。那会儿路家说只要她嫁过来就行,别的照旧……但是第二年她怀孕了。”
路妄的目光沉了沉,这其中的过程路妄没有说,但沈环已经从路妄的眼睛里感觉出这期间应该发生了很多很不好的事。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麽悲伤的一双眼睛,印象里路妄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怀孕期间宋绮自。杀过,路时清出生以後,她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进行心里治疗。路时清六岁那年,宋绮把厨房烧了,然後带着路时清离开了路家,从北向南不知道坐的什麽交通工具跨越了快三千公里……”
沈环静静听着。
路妄接着道:“在逃跑之前她也闹过,闹着要跳楼,有一次带着路时清一起到了天台,那会儿路时清只有四岁。”
沈环沉默了,这是路妄口中路时清的童年,但是在路时清口中,他的童年很幸福,而宋绮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她应该很恨路家,这种恨延续到了她和路延的孩子身上。但是在逃走的那一天,她还是带走了路时清。我想逃到宁远的那几天,应该是她这些年里最高兴的一段日子吧。”路妄的语气尚算平静,他闭了闭眼,很多不愿想起的事现在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你很在乎宋绮。”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留下了路时清。”
原野上的花开的漂亮,会有很多人都会喜欢,是为它遮风挡雨任它生长,还是折下来占为己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路时清和宋绮在骨子里是一样的,他们喜欢自由,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就等于折断了他们的翅膀。
沈环擡眸,他看着屏幕上正安稳睡觉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办。
他的存在对路时清是限制吗,如果他妨碍了路时清的自由,那他该怎麽办,他实在做不到放手,他不想放手,他不能失去路时清。
“我需要离开吗?”沈环还是问了一句。
路妄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给沈环看的监控好像白看了,这人平时不是挺聪明吗。
“不需要。”
“为什麽?”
“因为他每天都在等你啊。”路妄徒手把烟灭了,看着沈环道,“你要是真打算留下来,就留一辈子,陪着他做想做的事。他心里头没有他妈妈那些理想和抱负,你只要陪着他就行,我总有陪不到的时候。”
“小时候那些事对他影响其实很大,他只是习惯性的藏着没说,不让人担心。他挺喜欢你的,那会儿把他接回来,他每天都在找你。我想过把你接来,但是我不敢赌你是一个什麽样的人。现在也没招了,他又开始找你,我不能赶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