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有些干,呼吸也燥的很。
路时清转头,发现沈环还在睡,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腰上,哪怕在睡觉也揽得很紧。
昨天他们那样,天亮了才睡,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路时清的脸依旧热热的,身上也是,这种热度不像平时醒来的热度。
他从来没想到沈环会变成那个样子,那样近乎于疯狂的缠着他,拉着他,对他说“我喜欢你”。
喜欢是什麽意思?路时清好像有些明白了。它让一向冷静的沈环,变得那样热情与疯狂,也让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生出诸多他现在理解不了的情愫。
沈环喜欢他。
路时清回忆起沈环不断对自己说“喜欢”的样子。他记得昨天沈环每说一次,自己的身体就会变得很奇怪。
那种感觉像是从他的骨头里生出来的,每每出现,都会用一种很快的速度融进他全身的血液里,让他的脑袋发昏,让他更加想抱紧沈环,直到两个人丶两颗心亲密无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太奇怪了。
一想到这个,路时清就觉得脸上很烫。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脑袋抵着沈环的胸膛。
他有好多事想问沈环,但是沈环还在睡觉。他一定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
路时清这麽想着,轻轻把沈环的手拿开,穿衣服下了楼。
他想像沈环为自己做早饭那样,也给沈环做一顿早饭。
路妄正坐在餐厅看平板,原本以为星期天俩人晚上熬夜聊天会醒的迟一点,没想到这都下午两点半了,楼上也没个动静。
大半夜的干什麽去了。
正思量着,忽然发现路时清已经鬼鬼祟祟摸到了餐厅。
“小叔叔早。”
“不早了。”路妄放下平板,看了路时清一眼,问他,“沈环呢?”
路时清眼睛亮亮的,唇角破掉的地方结了层薄薄的痂,脖子上一片片红的厉害。
这个沈环看着沉稳,没想到挺能折腾。
路时清想饿了想,跟他说:“沈环阿哥累了,在睡觉。”
“累?”路时清挑了挑眉,问他,“他就躺着有什麽累的。”
喊累了?这天底下只听说过耕地耕勤了把犁弄坏的,哪听说过地被耕坏了的。
“没躺,我坐着,沈环阿哥在我身。上……”路时清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解释这个,可能是怕路妄责怪沈环起得迟。沈环昨天真的很辛苦,到最後腿都抖得缠不到他身上了。他从来不是爱偷懒的人,要不是累坏了不会睡这麽久。
“哦?”路时清忍不住笑了。
是真的很能折腾啊,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也就路时清现在神志不清了,放在以前哪儿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呢。
“午饭想吃什麽,带你们去吃。”路妄跟他说。
“想吃虾。”
“可以,把沈环也叫下来吧。”
“好。”路时清见路妄没再说什麽,直接上了楼。
看着匆忙往楼上跑的人,路妄略略失神。
如果当年能早点回来,或许宋绮也会出现在这里。
她会干什麽呢,她一定不会给两个孩子准备早餐。她应该会一早出去,逛到哪里就画到哪里。
“小妄,你还好吗,今天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我想用不了多久我的病就会好,就不用打针吃药了。到时候你毕业回来,我可以帮你画像。”
“小妄,我怀孕了,这个孩子让我的病更重了。我尝试过杀掉这个孩子,趁他还只是我身体中的一部分,但是我没有力气,我的腿摔坏了,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小妄,我的孩子出生了,他们要我给孩子取个名字,我不知道要叫他什麽,只是庆幸他是个男孩儿,不用承受像我一样的痛苦。”
“我还是给这个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阿清。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阿清有些陌生,虽然因为他我的眼泪少了很多,但我还是不太明白母亲和儿子之间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我总是忍不住难过,我还没有弄明白自己,就已经变成了阿清的妈妈,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这些天我想过很多事,时常在想,要当年读完博要是能和你一起出国就好了,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我所有的缺憾,到现在都已经再也不能补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清。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如果有可能,请帮我照顾好他,或者把他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那是被路家人扣下的信。被强制留在国外的那些年里,宋绮给他的信多达三十二封,每一封都被扣下了。他给宋绮的一百二十封信,也没有归处。
他是在宋绮身边长大的,宋绮是那麽鲜活的一个人。他出国的时候,宋绮还在说自己打算去西南地区支教,他回来的时候,路家就只剩下了宋绮的灵位。
那天灵堂上的人来了又走,他无心招呼所有人,只记得路时清拽着他的衣角,不断哭喊着要妈妈。那个小小的人在灵堂里哭的几度昏厥过去。
他也好想像路时清说“要妈妈”那样,说一句“我要宋绮”,但是他不能。
那些来看望宋绮的人,每一个来的时候都面露悲色,走出灵堂後却和路延谈起了生意。在他们的眼里,宋绮只是天上衆多星星的一颗,一颗星星的陨落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