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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第1页）

第57章

“少爷，靠谱吗？”阿洲将沈珏拉到一边，悄声问道。

“现在店主是？张德？你让他考察一下，先负责店面的闲散活计，不用接触其他，反正散活总需要人做。”

“是。”

似乎是因为阿洲一直在一旁等着，大阳吃得稍微快了些，几杯茶下肚，半袋包子便被消灭干净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看看。”阿洲上前想拉起他。

但大阳似乎有些担忧：“万一他们不需要长工。”

“先去看看，新店开业，怎麽也需要人搭把手，你先跟着这位大哥瞧瞧去。”沈珏将他扶起来，安慰道。

也许是沈珏面善，大阳很信任他，跟着阿洲离开了。

静安将药店开的几副药塞进大阳手中，叮嘱他每晚服用一次。

沈珏结完账後便看见静安靠在门口，看着他们俩远去的身影。

直觉告诉沈珏，静安现在的情绪不对。

“怎麽了？还在担心吗？”沈珏上前，替静安整理好衣领。

“大夫怎麽说，他和你都没事吧。”

“我怎麽可能会有事，嘿嘿。”

“不过那孩子，脾气虚弱，气血生化不足，无力。我特地问大夫要了一个月的药量，够他喝的。”

静安点点头，拍卖会应该早都结束了，静安要赶去收尾，擡脚往秋来阁走去。

沈珏想让静安休息一下，但她像陀螺一样，送完客人後又一遍一遍对今天的收支，将孙汝知的交易文书起草出来，准备明天送往官府盖章。

就这样一直忙到天色渐暗，沈珏上前制止：“我来，你去休息，饭菜已经做好了。”

静安擡头，正好对上沈珏关切的眼神，从刚刚开始，有个东西，一直堵在静安心口，摸不到，但很重。

于是乎，静安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九文钱，可以买一条人命吗。”

沈珏没有诧异，也没有掩饰，他轻声道：“穷人可以。”

静安认同似的点了点头：“是啊，孙大人的命，可值五千万两白银。”

沈珏不知怎麽回答，只是将静安手中的算盘与笔拿走，想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以前，我同阿洲一样，觉得人命比钱财更重，活生生的性命，怎麽能用钱来衡量。”

“但後来我发现，十两可以买一个农妇的肚子，五十两可以买一个女孩的身体，三千两能买一个花魁，现在，九文钱能买一个孩子的性命。”

静安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表情还是笑着的。

沈珏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让静安靠在自己身上。

“我根本不用问他为何因为九文钱跳河，因为我能理解，穷人的尊严，无关生命。”

“他第一次来城中，不知郊外有农家可以借宿；他没见过旅馆，第一次紧张给错了钱。”

“他不知道去哪里务工，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他的落脚之处；他不能回家，回家面对的是贫苦的母亲，失踪的姐姐，负罪感像会像蟒蛇，将他缠绕窒息。”

“长期的胆怯让他无法向人开口求助，此时店家多收的九文钱，便是他的全部。”

“有人嘲笑贱民唯唯诺诺，可名为贫穷的无底洞会掏空人所有的底气，胆怯丶懦弱丶贱民不理解万千世界丶不通书法经论……是啊，当被一文钱压得直不起身子时，生命的稻草就变得何其微弱。”

静安望着天边最後一丝光亮，嘲讽般地闭上眼睛：“然後呢，然後一个小小的总督贪墨的白银多达五千万两，还不算田宅地契和商铺。”

静安似乎在思考自己忙碌的意义，为他们洗钱，最终流回沈家，助力沈家问鼎中原，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贵族一掷千金，只为开心，穷人费尽心思，磕磕绊绊，尚且不能活着。只要你有钱，哪怕是当世大儒，都能辱没自己毕生所学，为你所用。”

“沈珏，你告诉我，这是什麽道理？”

沈珏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她轻轻拥抱在怀中：“安安，这世上有很多苦难，有些是阶段性的。”

“而有些，好似愚公移山，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需要尔等共同努力，才能看到希望。千百年来的贫苦，不是斩杀一个恶徒，覆灭一个王朝那麽简单。”

沈珏温柔地摸着静安的头，“你走上这条路，原因很多，结果也会有很多，但无论是哪条，都不是在助纣为虐。相信我，好吗？”

“我曾见过战争的苦痛，也知道朱门前冻死骨，我理解九文钱是一个少年的全部，也知道挥金如土并非虚妄。”

“这些并非燕国有，辽国，甚至前朝，在等级与阶层存在的时刻，屡见不鲜。”

“我说这些，并非是宣扬为未来无望，抑或彻头彻尾的悲观，相反，我希望你，充满希望。”

静安喃喃道：“希望？”

“解决这些，不能心急，更不能盲目，我们要做的，首先是将眼下能解决的问题解决了。”

“只要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哪怕找错了路，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