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觉平一个眼神扫过去,衆人都噤了声。
“李闯带兵向前面搜寻,还没找到唐景翰。”
静安点头,而後,她看向唐觉平身後。
“虎子呢?”静安敏锐地察觉到,那个跟在唐觉平身边的孩子不见了。
唐觉平眼神躲闪:“他受伤了,我让他在原地休整。”
静安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劝道:“眼下事态尚能控制,你可以去找找他。”
“别每次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唐觉平猛地擡头,前世今生,无论何时,她都有一种,一次次被静安看穿的错觉。
也不一定是错觉。
“你……”
“素英姑姑告诉我的。”
唐觉平低头,静安瞧见她左手缠满绷带,微微发抖,应当受了很重的伤。
大顺有军医,静安挥手,呼唤人过来,为她救治。
“不用。”唐觉平将大夫拍开,“先救其他将士。”
老大夫一双手横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静安笑着看着唐觉平:“你见过哪任皇帝是独臂,莫不是等大顺称王後,你要拎着一个胳膊上朝吗?听话。”
唐觉平惊讶地看向静安,似乎没能想到她能如此轻飘飘地将话说出。
静安还是微笑地看着她。
唐觉平不死心,又看向沈珏。
沈珏只看了唐觉平一眼,他并未开口,只淡淡点头,一副我家安安说什麽都是正确的痴汉表情。
“那,你?”唐觉平不死心,她抓住静安的手,又问了一遍。
何人能如此洒脱?站在太和殿中央,笑着将皇位拱手送上?
静安望着高台的龙椅,仔细端详了半天。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九龙盘踞的扶手上,金漆泛着光泽,那便是权力的模样。
多少人为了他前仆後继,血流成河。
而如今,它静静落在那里,只要稍微向前,跨过台阶便能站在人间权力的顶端,它象征着一切。
坐上它,天下,便唾手可得。
有了这份权力,便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只要稍微想象,任何人都能看到自己身着龙袍,在此处加冕,接受排山倒海的朝拜,享受着万民敬仰。
可再向後思考呢?
层出不穷的帝王,不变的龙椅。
自变者而观之,无人长久。
待来年山川风月依旧,而自身已渐渐被权力腐蚀,成为皇权的奴隶,在深宫中成为一个日日猜忌的可怜虫。
也许唐觉平不理解,可静安知道,金砖邀请太和殿的每一个过客,但不包括她。
她看着唐觉平:“给我一队人马,我去找找唐景翰,剩下的,交给你了。”
唐觉平忽然有些羡慕静安,即使她未曾经历过前世,仍旧比她活得透彻。
放弃比占有更考验人的意志,而唐觉平在左右的为难中,什麽都留不住。
“我说的,你考虑一下吧。”
说罢,静安放开了唐觉平的手。
一瞬间,什麽东西在两人心中同时放空。
从此刻起,紫禁城是否迎来新的主人,或者没有主人,这一切,都与静安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