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奶奶躺在病床上,像一片枯萎的秋叶。
看到他时,老人混浊的眼睛泛起微光,颤巍巍的手在空中摸索:“怀清……你怎麽……”
他握住奶奶枯瘦的手,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心头一紧。“我回来陪您。”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麽。
“胡闹……”奶奶急促地喘息,“高三最後学期……不能耽误……”
他拧了热毛巾,仔细擦拭奶奶额角的虚汗:“学校的事我会安排好。”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他在禹州医院附近租了间小屋,每天在病房和出租屋之间奔波。清晨给奶奶梳头时,会讲些粤海的趣事;
午後阳光透过百叶窗,他在病床边做转学考试的习题;
深夜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握着奶奶的手浅眠。
主治医生找他谈话:“老人家的情况不乐观,需要长期照料。”
他沉默地点头,去教务处办理了转学手续。
新学校的老师看他成绩单时露出惋惜的神色,他只是垂着眼帘,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在过长的刘海下。
有时深夜守夜,奶奶会突然清醒,用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怀清啊……别耽误了自己……”
他会把脸埋在奶奶掌心,声音闷闷的:“您要看着我上大学呢。”
春天来了又走,奶奶的病情时好时坏。
高考那几天,奶奶精神突然好转,甚至能坐起来喝半碗粥。
他握着准考证走进考场时,觉得也许真有奇迹。
可命运从不遂人愿。
高考结束的第七天,奶奶在睡梦中安然离去。
老人家为了不影响他高考,硬生生撑了这麽久。
监护仪上的曲线归为平直时,窗外正下着淅沥的小雨。
他静静坐在床沿,直到护士来整理仪容,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游。
他好像被压垮了,处理丧事,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在葬礼上得体地答谢。
直到某个清晨醒来,他看着镜中消瘦的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好像生病了。
是心理疾病,也许是抑郁,不想搭理人,对什麽也提不起兴趣。
他全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终日紧闭。
手机早已没电,世界缩小到只剩四壁。
有时他会想起粤海的梧桐树,想起竞赛班里那个总爱低着头的女生,想起她递来的青柠汽水。
只是这些记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得不真实。
母亲从外地赶回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陈怀清擡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治疗持续了近一年,他的病情才逐渐好转。
某个春日的午後,他忽然想起那个很久未登录的□□账号。
试了几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太久不曾登陆,连数字都遗忘了。
他放下手机,阳光暖融融地照在手上。
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有些告别来不及说出口。
窗外,新生的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麽。